山穀裏的震動，終於慢慢平息了下來。
    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塵土和濃鬱的，說不清是硫磺還是別的什麽東西的怪味。
    幸存下來的人們，從各自的藏身之處，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
    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不少人身上還帶著傷，臉上掛著劫後餘生的驚恐和茫然。
    他們看著眼前的一切，都傻了。
    曾經井然有序，代表著哪都通最高科技水平的現代化基地，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片徹頭徹尾的廢墟。
    倒塌的建築，扭曲的鋼筋，還在冒著黑煙的設備殘骸，以及……
    遍地的屍體和傷員。
    “救人！快救人！”
    一個負責安保的隊長最先反應過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嘶吼著開始組織救援。
    人們這才如夢初醒，開始在廢墟裏尋找自己的同伴。
    哭喊聲，呻吟聲，呼叫聲，此起彼伏，讓這片山穀顯得更加淒涼。
    新任總指揮高平，在兩個警衛的攙扶下，從一處還算完整的掩體裏爬了出來。
    他看著眼前的慘狀，雙腿一軟，差點又癱坐到地上。
    完了，全完了。
    他腦子裏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長生”計劃的基地，在他接手不到十二個小時的時間裏，就變成了一片墳場。
    公司最昂貴的“神機壹號”炸了，從總部調來的那些寶貝科學家、技術專家，死傷慘重。
    還有公司派來的那些精銳異人護衛，剛才那一下，不知道折了多少。
    這個責任，他擔不起。
    別說他，就是趙方旭董事長，恐怕都擔不起！
    “指揮……高指揮……我們現在怎麽辦？”
    一個滿臉是血的通訊員，顫抖著聲音問他。
    “我……我怎麽知道怎麽辦！”
    高平一把推開他，情緒徹底失控，“封鎖！立刻給我封鎖這裏！一隻鳥都不準飛出去！誰敢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格殺勿論！”
    他現在想的，已經不是如何挽回損失，而是如何掩蓋這天大的事故。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一個驚恐的尖叫聲，就從不遠處傳來。
    “看！那是什麽！”
    所有人下意識地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那道因為地殼劇烈運動而被撕裂開的，橫貫了整個山穀的巨大裂穀之中，正散發著越來越盛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柔和而不刺眼，卻帶著無法言喻的神聖和威嚴。
    它驅散了山穀裏的黑暗和塵埃，將所有人的臉都映成了一片金色。
    隨著金光的愈發強盛，裂穀深處的景象，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片……
    宮殿。
    一座完全由黃金鑄就的，宏偉到無法想象的宮殿群，就那麽靜靜地坐落在地底深處。
    雕梁畫棟，飛簷鬥拱，亭台樓閣，應有盡有。
    雖然在剛才的劇變中，宮殿的主體似乎遭受了嚴重的破壞，很多地方都成了斷壁殘垣，但那份屬於神話傳說的壯麗和輝煌，卻絲毫未減。
    它就這麽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我的天……”
    “這就是……淮南王墓？”
    “這哪裏是墓……這分明是一座神國！”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忘記了呼吸，忘記了身邊的危險和傷痛。
    他們的大腦，被眼前這超現實的景象，衝擊得一片空白。
    之前，他們隻是通過屏幕上的數據和模型，來想象這座宮殿的樣子。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看一張藏寶圖。
    而現在，這個傳說中的寶藏，就這麽活生生地，以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呈現在了他們麵前。
    高平也看呆了。
    他張大了嘴，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終於明白，自己，或者說公司，到底惹上了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這已經不是凡人能夠覬覦的東西了。
    就在所有人都被地下的黃金宮殿所震撼的時候，又一聲更加驚駭的尖叫，劃破了長空。
    “天……天上！你們快看天上！”
    一個年輕的護衛，像是見了鬼一樣，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天空。
    高平猛地抬起頭。
    然後，他臉上的最後血色，也褪得幹幹淨淨。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讓他永生難忘，也讓他徹底絕望的一幕。
    在剛剛被暴雨洗刷過的，一片蔚藍的天空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片巨大的，清晰無比的……
    海市蜃樓。
    那海市蜃樓的景象，正是他們腳下，那座剛剛重見天日的黃金宮殿！
    不，比他們看到的更加完整，更加輝煌！
    那座懸浮在天空中的神國，完好無損，金光萬丈，仙氣繚繞。
    宮殿的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可見，甚至能看到有仙鶴在其中飛舞，有瑞獸在殿前奔跑。
    它就像一個巨大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全息投影，將那個隻應存在於神話中的世界，赤裸裸地，展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高平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知道，這次是真的完了。
    徹底完了。
    地下的宮殿，他們或許還能想辦法用土石掩埋，用武力封鎖。
    可這天上的海市蜃樓……
    這掛在天上，讓方圓百裏，甚至千裏之內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神跡”，他拿什麽去掩蓋？
    他拿頭去蓋嗎？
    湖南，張家界。
    正是旅遊旺季，天門山景區的玻璃棧道上，擠滿了興奮的遊客。
    人們拿著手機、相機，對著腳下萬丈深淵和遠處奇特的峰林，哢嚓哢嚓地拍個不停。
    “哎，老公，快給我拍一張！對對，就這個姿勢，顯得我腿長！”
    “媽，您慢點，別往邊上靠，危險！”
    “哇！這風景也太美了吧！不愧是阿凡達的取景地！”
    就在一片嘈雜和喧鬧之中，一個眼尖的年輕人，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舉著手機，對著遠處的天空，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咦？那是什麽？”
    他旁邊正在擺姿勢的女朋友不耐煩地說道：“什麽呀？快拍呀，後麵人都等著呢！”
    “不是，你快看天上！”
    年輕人沒有理她，而是把手機的鏡頭拉到了最大，“那邊……有東西。”
    被他這麽一說，周圍的幾個遊客也好奇地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隻見在湘西方向，那片純淨的藍天之上，似乎真的有一片奇怪的雲彩。
    那雲彩的顏色，是淡淡的金色，而且……
    有輪廓。
    “什麽啊？不就是雲嗎？”
    有人不以為然。
    “不對，你們仔細看！”
    那個年輕人把手機屏幕舉給大家看，“這哪是雲啊！這……這像是一片房子！”
    經過他手機鏡頭的放大，人們終於看清了。
    那確實不是雲。
    那是一片連綿不絕的，金碧輝煌的宮殿！
    “我操！海市蜃樓！”
    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整個玻璃棧道，瞬間就炸了鍋。
    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紛紛舉起手機，對準了那個方向。
    “真的！真的是海市蜃樓！太清楚了！”
    “這是什麽地方啊？古代的皇宮嗎？怎麽全是金子蓋的？”
    “快拍快拍！這輩子第一次見這麽清楚的海市蜃樓！發朋友圈！發抖音！”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空中的那片海市蜃樓，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變得越來越凝實，越來越清晰。
    那座黃金鑄就的神國，跨越了時空的界限，降臨到了人間。
    人們甚至能看到宮殿上那些精美的雕刻，看到那些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亭台樓閣。
    整個天門山景區，徹底陷入了瘋狂。
    不，不僅僅是天門山。
    在長沙，在懷化，在鳳凰古城，在所有距離湘西幾百公裏範圍內的城市和鄉鎮。
    無數的人，都看到了這驚世駭俗的一幕。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的手機，都對準了天空。
    社交網絡，在短短幾分鍾內，就被這個“湘西神跡”徹底引爆了。
    “#湘西上空出現黃金宮殿#”這個話題，以火箭速度，衝上了所有平台的熱搜榜第一。
    無數的視頻和照片，被上傳到了網上。
    “坐標長沙，親眼所見，不是P圖！整片天都是金色的，太壯觀了！”
    “我在鳳凰古城，也看到了！一開始以為是特效，後來發現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宮殿簡直跟神話裏一樣！”
    “有沒有懂哥分析一下，這是什麽原理？普通的海市蜃樓能這麽清晰？還能持續這麽久？”
    “樓上的別科學了！這還用問？這是神仙顯靈了！絕對是天上的宮殿掉下來了！”
    “我靠，不會吧？難道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網絡上，說什麽的都有。
    有驚歎的，有質疑的，有從科學角度分析的，但更多的人，則是被這超自然的景象，徹底顛覆了三觀。
    各種猜測和謠言，開始滿天飛。
    有人說，這是玉皇大帝的淩霄寶殿。
    有人說，這是外星人的母艦降臨。
    甚至還有人翻出了古籍，信誓旦旦地說，這是上古傳說中的“昆侖天宮”重現人間。
    整個網絡，變成了一場全民參與的狂歡和解謎遊戲。
    而在湘西基地，那片人間地獄裏。
    高平呆呆地看著天上的海市蜃樓，又看了看自己手裏那部已經完全沒有信號的衛星電話，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之前還想著封鎖消息，還想著殺人滅口。
    現在看來，是多麽的可笑。
    這動靜，已經不是他，不是哪都通，甚至不是任何一個凡人能夠捂得住的了。
    天，是真的破了。
    一個警衛連滾帶爬地跑到他麵前，臉色比死人還難看。
    “高……高指揮……總……總部的電話！”
    那警衛手裏，拿著一部備用的，通過特殊軍用線路連接的加密電話。
    高平顫抖著手，接過了電話。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喂……”
    “高平！”
    電話那頭，傳來趙方旭董事長那壓抑著滔天怒火的，冰冷到極點的聲音，“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天上那個東西，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我……”
    高平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解釋？
    他怎麽解釋？
    說他手下的那幫科學家，為了所謂的“科學探索”，不聽勸阻，一意孤行，用“神機壹號”去捅了馬蜂窩，結果把天給捅穿了？
    “說話！”
    趙方旭在咆哮。
    高平一個哆嗦，電話都差點掉在地上。
    “趙……趙董……對不起……我們……我們失敗了……‘神機壹號’……毀了……錢教授他們……也……”
    “我不管那些！”
    趙方旭粗暴地打斷了他，“我隻問你，天上的那個東西，你有什麽辦法，能讓它消失！”
    高平哭了。
    他是真的哭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在哪都通身居高位的幹部，此刻哭得像個孩子。
    “沒辦法……趙董……我真的沒辦法啊……”
    他指著天上那片比真實世界還要真實的神國幻影，聲音裏充滿了絕望。
    “您告訴我，這東西，我拿什麽讓它消失？您就是現在槍斃我，我也辦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