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將推開的那扇金色大門，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然後，緩緩地，帶著無盡的遺憾，重新合攏。
    門……
    關上了。
    “呃啊啊啊啊——！！！”
    無聲的咆哮，在他的精神世界裏掀起了滔天巨浪。
    兩千年！
    整整兩千年的苦功！
    兩千年的等待！
    兩千年的算計！
    從他選擇以身殉道，假死脫身的那一刻起，從他將整個淮南國化為陵寢的那一刻起，他就將自己的一切，都賭在了這一次的突破上！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可就在這臨門一腳的時刻，一群他甚至不屑於稱之為“螻蟻”的生靈，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愚蠢方式，打斷了他！
    毀掉了他的一切！
    那是一種怎樣的憤怒？
    那不是凡人的怒火，不是帝王的雷霆之怒。
    那是一個求道者，在距離大道隻有一步之遙時，被人從懸崖上推下去的……
    絕望與怨毒！
    那是一種要將天地傾覆，將萬物焚燒，將一切都拖入永恒毀滅的……
    極致的瘋狂！！！
    冰冷、古老、不含一絲一毫人類情感的意誌，如決堤的洪水，瞬間從黃金宮殿的核心爆發出來！……
    “誰……？”
    “是誰……驚擾了……本王！！！”
    哪都通總部，指揮中心。
    “警告！警告！檢測到無法解析的超高強度精神衝擊！”
    “能量讀數爆表！所有探測器全部燒毀！”
    “湘西地下炁源反應……正在……我的天……正在以幾何級數攀升！！”
    刺耳的警報聲，和技術人員驚恐的尖叫聲，瞬間響徹了整個大廳。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老將軍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警衛，死死盯著主屏幕。
    隻見屏幕上，那片原本還在緩緩流動的混沌炁體，此刻像是被煮沸的開水，瘋狂地翻騰、咆哮！
    而那尊被他們誤以為是“哪吒法身”的金色巨像，正在發生驚人的變化！
    它那原本模糊的五官，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
    那是一張年輕而俊美的臉，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充滿了古典的貴氣。
    但最讓人過目不忘的，是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它沒有眼白，也沒有瞳孔，隻有兩團仿佛由純粹的黃金溶液構成的，燃燒的烈焰！
    在那雙眼睛睜開的瞬間，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仿佛來自太古洪荒的恐怖威壓，隔著屏幕，隔著數千裏的距離，狠狠地砸在了指揮中心裏每一個人的靈魂之上！
    “噗通！”
    “噗通！”
    離得近的幾個技術人員，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雙眼翻白，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趙方旭感到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要當場爆裂！
    他渾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仿佛都凝固了。
    那癱在地上的王主任，更是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兩腿一蹬，竟被活活嚇暈了過去。
    就連那十幾位身經百戰的將軍，也全都臉色煞白，腳步虛浮，靠著強大的意誌力才沒有當場出醜。
    他們感覺自己不是在麵對一個“人”，也不是在麵對什麽“神”。
    他們麵對的，是一個意誌。
    一個古老、蒼茫、視萬物為芻狗的，天地本身的意誌！
    然後。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那尊通天徹地的金色法相，動了。
    它那盤坐著的雙腿，緩緩地……
    舒展開來。
    “轟隆隆隆——”這不是聲音，而是整個地殼板塊都在呻吟、顫抖！
    通過衛星實時傳回的畫麵，可以看到，以湘西那片深山為中心，方圓數百公裏的地麵，都在劇烈地起伏、開裂！
    無數山峰崩塌，江河倒流！
    金色的法相，緩緩地……
    站了起來！
    它原本盤坐著，就已經如同一座巍峨的山脈。
    而當它完全站直身體的那一刻，所有通過屏幕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是一種怎樣的景象啊……
    它的雙腳，深深踩踏在大地之上，撕裂了地殼。
    它的身軀，筆直地刺入蒼穹，撥開了厚重的雲層。
    它的頭顱，已經沒入了凡人視線的盡頭，仿佛要將那天外的星辰，都摘下來當做玩物！
    三頭六臂，清晰可見。
    混天綾如赤色的怒龍，纏繞周身。
    乾坤圈在手腕上，散發著毀滅萬物的氣息。
    火尖槍被它握在手中，槍尖上燃燒的，是足以焚盡一切的金色神火。
    頂天立地！
    真正的，頂天立地！
    在它麵前，山川是沙礫，江河是細流，所謂的現代文明，所謂的鋼鐵城市，都渺小得如同孩童的積木。
    指揮中心裏，死一般的寂靜。
    之前那位言之鑿鑿地喊出“哪吒”的異人專家，此刻麵如死灰，渾身抖得像篩糠，嘴裏不斷地喃喃自語：“不是法相……不是投影……”
    “活的……是活的……”
    “神……醒了……”
    沒有人再關心這到底是哪吒還是不動明王。
    也沒有人再有心思去追究誰的責任。
    在這樣絕對的，超越了人類認知極限的力量麵前，一切的陰謀，一切的貪婪，一切的掙紮，都顯得那麽的可笑，那麽的微不足道。
    老將軍幹裂的嘴唇哆嗦著，他想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裏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他一生戎馬，從未畏懼過死亡。
    但此刻，他感受到的，是比死亡更深沉的絕望。
    那不是對一個敵人的恐懼，而是物種層級的碾壓，是螻蟻仰望蒼天時，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戰栗。
    趙方旭的眼中，映照著那尊頂天立地的金色神祇，最後一絲僥幸和理智，也徹底崩碎。
    他終於明白，他們驚擾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了。
    那不是一個等待被發掘的寶藏。
    那是一個沉睡的……
    神。
    一個，來自上古的，真正的……
    煉氣士。
    現在。
    他醒了。
    ……
    整個互聯網，陷入了長達一分鍾的，絕對的沉默。
    然後。
    是火山爆發。
    是海嘯。
    是世界末日。
    【我……我剛剛……看到了什麽？】
    【假的吧？這他媽一定是假的吧？！是哪個電影的宣傳片？！快告訴我啊！！！】
    【電影？你他媽見過哪個電影的宣傳片，能讓“空軍發布”的官方微博在三秒鍾之內被衝到癱瘓？！】
    【那不是特效……那不是特效……我錄屏了，我一幀一幀地看，飛機的解體，空間的破碎……沒有任何剪輯痕跡……我的天……】
    【神……那是神……我們……我們攻擊了神……】
    【放你媽的屁！那是我們國家的領土！領空！管他是什麽東西，敢打我們的飛機，就是敵人！】
    【敵人？你怎麽跟它打？用鍵盤打嗎？！你沒看見嗎！那玩意兒捏碎戰鬥機，比我們捏死一隻螞蟻還輕鬆！我們拿什麽跟它打？！】
    【完了……全完了……】
    一個ID叫“天文愛好者”的用戶，發出了一張截圖。
    那是他通過專業天文望遠鏡，連接電腦後拍攝到的畫麵。
    畫麵極度清晰。
    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尊金色法相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那緊皺的眉頭，如同兩座蘊含著無窮雷霆的山脈。
    那圓睜的雙目，噴射出的不是光，而是純粹的，足以讓一切靈魂為之凍結的……
    殺意。
    那緊抿的嘴唇，勾勒出的，是對凡人愚蠢行為的極致蔑視。
    在這張照片下麵，他隻打了一行字：【祂在看著我們。】
    這一行字，一道閃電，劈中了每一個正在屏幕前顫抖的人。
    是的。
    祂在看著我們。
    通過那破碎的無人機鏡頭，通過那冰冷的天文望遠鏡，通過那無處不在的網絡信號。
    那尊古老、威嚴、強大到無法理解的存在，正在注視著這個時代。
    注視著這個時代裏，每一個渺小、脆弱、而又自大的……
    凡人。
    隻不過。
    祂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