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法天象地!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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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西深山的核心地帶,已然化作一片人間煉獄。
    那九道曾經高高在上的身影,此刻卻如同一串被穿起來的螞蚱,狼狽不堪地跪趴在不斷開裂、哀鳴的大地之上。
    所謂的異人界十佬,權勢的頂點,此刻不過是九個在神威之下瑟瑟發抖的可憐蟲。
    泥土與碎石隨著地殼的每一次痙攣而跳動,狠狠抽打在他們臉上,但他們甚至感覺不到疼痛。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心神,都被那尊緩緩站起的金色神祇所攫取、所碾碎。
    “呃……啊……”
    關石花,這位在東北黑土地上說一不二的老太太,此刻喉嚨裏隻能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她的雙手深深插入泥土,指甲早已斷裂,混著血的泥漿從指縫間擠出。
    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渾濁的眼睛裏倒映著那道貫穿天地的金光,充滿了最原始、最純粹的恐懼。
    她活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可眼前的景象,已經超出了“風浪”的範疇。
    這是天傾。
    這是地陷。
    這是末日。
    她感覺自己的骨頭在寸寸斷裂,不是被任何外力所傷,而是被那股無上威壓擠壓得自行崩解。
    她畢生修煉的炁,在她體內像一群受驚的耗子,四處亂竄,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躲藏的角落,最終隻能蜷縮在丹田深處,卑微地顫抖著。
    “法天象地……這就是……法天象地嗎?”
    “世間竟然真有如此神通!”
    陳金魁,這位縱橫南海,連海中巨獸都要退避三舍的豪雄,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他想抬頭看,卻發現自己的脖頸僵硬得如同生鏽的鐵塊,隻能用眼角的餘光,去瞥那雙踏裂了大地的金色巨足。
    僅僅是那雙腳,就已經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座山峰都要宏偉。
    腳趾的輪廓清晰可見,每一道紋路都是天地初開時銘刻下的法則,散發著古老、蒼茫、不容置疑的氣息。
    他一生信奉力量,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什麽是真正的力量。
    他那引以為傲,能掀起驚濤駭浪的本事,在這尊神祇麵前,恐怕連對方腳邊的一捧塵土都揚不起來。
    “完了……”
    天下會的會長風正豪,麵如死灰,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軟趴趴地癱在地上,嘴裏無意識地呢喃著,“都完了……什麽天下會……什麽拘靈遣將……都是個笑話……”
    他的野心,他的謀劃,他為之奮鬥了一生的事業,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麽的滑稽可笑。
    他曾妄圖一窺“八奇技”的全貌,甚至渴望將其全部收入囊中。
    可現在他明白了,就算把八奇技都學全了,又能如何?
    能抵得住這神祇的一根手指頭嗎?
    一片死寂的絕望中,一個尖銳、嘶啞、充滿了瘋狂恨意的聲音,猛地炸響。
    “都給老子把頭抬起來!”
    是呂慈。
    這個以“瘋狗”聞名的呂家族長,居然硬生生憑借著一股子狠勁,將自己的上半身撐了起來。
    他滿是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那沒入雲端的金色頭顱,因為距離和角度,他什麽也看不清,隻能看到一片無垠的金色。
    但這並不妨礙他眼中毒火燃燒。
    他跪趴的膝蓋下,地麵因為他用力的支撐,已經碎裂成一片蛛網。
    “看看你們這副慫樣!還沒打就認輸了?我們是誰?我們是十佬!”
    呂慈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破音,聽起來像夜梟的嘶鳴,“怕什麽,難道他還敢大開殺戒不成!國家的法律,不允許他這麽做!!”
    他的話語惡毒至極,但在此刻,卻詭異地讓其他幾個幾乎崩潰的長老,找回了一絲微弱的神智。
    王藹,這位心狠手辣的王家族長,艱難地側過頭,看著狀若瘋狂的呂慈,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心裏,早已被滔天的悔恨和憤怒填滿。
    他後悔不該來趟這趟渾水,憤怒於自己竟然會落到如此田地。
    他王家傳承數百年,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法天象地又怎麽樣?”
    呂慈的胸膛劇烈起伏,他指著那尊金身,唾沫橫飛,“它再大!也在這片天底下!也踩在這片土地上!”
    “你們忘了‘哪都通’是什麽地方了嗎?忘了我們背後站著的是誰了嗎?!”
    “我們代表的正義,代表的是國家意誌!”
    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種病態的、狂熱的光芒,已經看到了自己幻想中的畫麵。
    “國家的那些東西……你們以為我們都清楚嗎?那些藏在深山裏,從來沒動用過的殺手鐧!專門就是為了應付這種情況的!”
    “飛機?坦克?那都是給普通人看的東西!”
    “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部隊,有我們不知道的武器!能發射出……能發射出撕裂空間的光線!能引爆……能引爆原子力量的符咒!”
    他的想象力在恐懼的逼迫下,開始變得天馬行空,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趙方旭一定有本事來救咱們!他不敢不救!我們十佬要是全折在這裏,整個異人界就全亂了!這個責任,他擔不起!”
    他最後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來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條條盤踞的蜈蚣。
    “他們會來的!他們一定會來鎮壓他!把他打成碎片!!”
    呂慈的這番話,就像一劑強行注入將死之人血管裏的猛藥。
    雖然荒謬,卻讓幾個已經陷入徹底絕望的長老,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名為“幻想”的火苗。
    是啊……
    國家的力量……
    哪都通那深不可測的底蘊……
    他們身為十佬,站在金字塔的頂端,享受著這個體係帶來的所有好處,自然也對這個體係抱有最後的一絲迷信。
    也許……
    也許真的有辦法?
    風正豪的眼神動了動,他開始幻想,無數架外形科幻的戰機從雲層中呼嘯而出,它們發射的不是導彈,而是一道道由純粹的炁構成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傾瀉在那尊金色的法相上。
    陳金魁則在想,或許在遙遠的大洋深處,有秘密的潛艇基地,能夠發射出蘊含著“規則”力量的魚雷,直接從因果層麵上抹掉這個怪物的存在。
    就連最為現實的王藹,也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副畫麵:無數身穿特製戰甲的異人軍團,手持能夠斬斷一切的法器,如同蟻群般爬上金身的雙腿,將他一寸寸地肢解……
    他們太需要一個希望了,哪怕這個希望是自己騙自己的。
    因為承認現實,就等於承認自己從今往後,都隻是一隻隨時可以被碾死的蟲子。
    這種從雲端跌落泥潭的身份轉變,比死亡本身更讓他們難以接受。
    隻有角落裏的牧由,全真龍門派的當家,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他沒有去看呂慈,也沒有去仰望那尊神祇,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己身前那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穀。
    他沒有被呂慈的瘋話所感染,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當力量的層級差距大到一定程度時,任何計謀,任何武器,都失去了意義。
    那不是數量可以彌補的差距。
    就像無論多少隻螞蟻,也無法撼動一顆星辰。
    他們幻想中的那些“殺手鐧”,就算真的存在,在那尊神祇麵前,恐怕也和孩童扔出的石子沒什麽區別。
    趙方旭?
    牧由的嘴角,勾起一抹無聲的苦笑。
    那個老謀深算了一輩子的男人,此刻,恐怕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絕望吧。
    突然,一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的震動傳來!
    “轟——隆——!!!”
    跪趴在地上的九人,隻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正在高速旋轉的滾筒裏,天旋地轉,五髒六腑都錯了位。
    他們驚駭地發現,那尊頂天立地的金色神祇,動了!
    它那三顆頭顱中的一顆,微微垂下,六隻眼睛中的兩隻,視線似乎穿透了無盡的雲層和空間,落在了他們這群渺小的螻蟻身上。
    那一瞬間,時間靜止了。
    九名十佬同時感到自己的靈魂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然後狠狠地、毫不留情地……
    捏緊!
    “啊!!!”
    無法形容的痛苦,從靈魂最深處爆發出來。
    那不是物理層麵的傷害,而是一種存在層麵的抹殺感。
    他們的名字,他們的過往,他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痕跡,都在這一瞥之下,被迅速地燒灼、蒸發、化為虛無!
    王藹雙目圓睜,眼角直接崩裂,流出鮮血。
    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孩童,到接管王家,再到坐上十佬的位置,一幕幕畫麵飛速閃過,然後像被點燃的膠片一樣,迅速卷曲、焦黑,最後化為一縷青煙。
    “不……”
    他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嘶吼,聲音裏充滿了對自身存在被剝奪的恐懼。
    陳金魁更是淒慘,他全身的皮膚下,有無數條小蛇在竄動,那是他修煉多年的炁在徹底失控。
    他的七竅中,都流出了黑色的血液,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就連剛剛還狂妄叫囂的呂慈,此刻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他張著嘴,口水和血沫一同流下,那雙瘋狂的眼睛裏,第一次露出了……
    癡呆的神色。
    他的明魂術,他那引以為傲,可以操控他人心智的手段,在對方那神祇般的目光下,脆弱得就像一層窗戶紙,被輕易地洞穿、撕碎,然後連帶著他的神智,一同攪成了一鍋漿糊。
    幻想,破滅了。
    那可悲的、自欺欺人的希望,在那神祇淡漠的一瞥之下,被碾得粉碎,連一絲灰塵都沒剩下。
    他們終於用自己的靈魂,親身體會到了雙方的差距。
    那不是人與強者的差距。
    那是……
    凡人與神的差距。
    在神明麵前,凡人連幻想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