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過河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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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那毫無征兆轉過的頭顱,以及平靜到詭異的聲音,讓三人頭皮瞬間發麻。
它早就發現他們了!那所謂的“遊戲”,更像是一個早已設下的、等待獵物踏入的陷阱。
顧霆緩緩從殘骸後站起身,翎護著李青衣,也警惕地走了出來。麵對這樣一個詭異的存在,躲藏似乎已無意義。
離得近了,更能看清這木偶的粗糙與古怪。它的材質像是從這片廢墟裏隨手撿來的破爛拚湊而成,關節連接處甚至能看到粗糙的繩索捆綁痕跡。但它動作間的某種協調感,以及那能一百八十度轉動的頭顱,又暗示著其內部絕非看起來那麽簡單。
它的“目光”(盡管沒有眼睛)在三人身上緩緩掃過,最終停留在了李青衣身上,那木頭腦袋似乎極其輕微地偏了一下,帶著一絲好奇。
“月亮的味道。”它那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李青衣心中一緊,手下意識地捂住了剛剛簡單包紮的手腕。顧霆上前一步,擋在李青衣身前,沉聲問道:“你是誰?什麽是過河的遊戲?”
木偶的腦袋緩緩轉回正麵,骨槌輕輕敲了敲石板上的冥河圖案:“我是守墓人。也是遊戲的裁判。”
守墓人?為誰守墓?為這片廢墟?還是為冥河裏那恐怖的存在?
它繼續用那毫無起伏的語調說道:“規則很簡單。棋子過河。走到對岸就算贏。”它用骨槌指了指石板對麵。
“用什麽走?”翎盯著那簡陋的棋盤和幾顆彩色石子,完全看不出名堂。
“用‘步’。”木偶抬起另一隻由細小金屬零件構成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想一步,走一步。想錯了,掉河裏。”
它說得輕描淡寫,但“掉河裏”三個字配合著遠處冥河低沉的轟鳴,顯得格外陰森。
“我們怎麽知道想得對還是錯?”顧霆追問。
“走了才知道。”木偶的聲音裏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微妙的惡意。“掉下去,就輸了。很公平。”
這根本就是個盲猜的死亡遊戲!
“如果我們不玩呢?”翎冷聲道。
木偶的腦袋再次猛地一百八十度轉到背後,“看”著他們,平靜地說:“那就永遠留在這裏。陪我。或者……”它頓了頓,那稚嫩的聲音吐出更加冰冷的話語,“被它們帶走。”
隨著它的話音落下,四周的黑暗深處,隱約傳來了窸窸窣窣的、令人不安的摩擦聲。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被這裏的動靜吸引,緩緩包圍過來。
是那些被歸墟汙染的能量傀儡?還是別的什麽鬼東西?
前有詭異木偶和死亡遊戲,後有未知的危險包圍。選擇似乎隻剩下一個。
顧霆深吸一口氣。他看了一眼那簡陋的棋盤,又看了看木偶那空洞的“麵孔”。
“我跟你玩。”他沉聲道。
“顧霆!”翎和李青衣同時出聲。
顧霆抬手製止了他們,低聲道:“別無選擇。我來試試。”他對能量的流動和規則有著超乎常人的感知,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而且,他直覺這個木偶所謂的“遊戲”,絕非簡單的猜謎,一定有其內在邏輯,或許就與這片區域的某種規則相關。
木偶的腦袋緩緩轉回,骨槌“哢噠”一聲輕敲石板,表示遊戲開始。
“紅先黑後。你是紅。”它指了指代表“月牙小人”的那顆紅色石子,又指了指旁邊一顆黑色的、形狀不規則的石子,“那是你。”它要求顧霆操控代表李青衣的紅色棋子過河。
顧霆凝神屏息,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棋盤之上。這簡陋的刻畫,此刻卻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凶險。
他嚐試感知棋盤的能量流動,卻發現石板本身隔絕了一切能量探查,這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遊戲的規則,隻存在於木偶的判定之中。
他必須純粹依靠觀察和邏輯。
他回想木偶之前的動作:它將紅色棋子推過了河。這意味著,在它的“回合”,它認為那一步是“正確”的。那麽,正確的“過河”方式是什麽?直接橫渡?顯然不可能,冥河豈是能直接渡過的?
他仔細觀察棋盤。冥河的波浪線並非完全連續,在某些地方,存在著極其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斷點。而河岸兩邊的“冥苔”(那些小點)的分布,也似乎有某種規律,有些密集,有些稀疏。難道……“過河”不是橫渡,而是沿著某種隱藏的“路徑”?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斷點和冥苔分布上,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找出其中的模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圍的窸窣聲似乎更近了一些。
翎和李青衣緊張得手心冒汗,卻不敢出聲打擾。
終於,顧霆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指向紅色棋子旁邊的一個冥苔點,然後緩緩橫向移動,指向河線的一個斷點處。
“從這裏,”他沉聲道,“走一步。”他沒有貿然移動棋子,而是先說出自己的“想法”。
木偶那空洞的麵孔“看”著顧霆所指的位置,沉默了足足三秒鍾。然後,它那稚嫩的聲音響起:“想好了?”
“想好了。”顧霆斬釘截鐵。
木偶抬起骨槌,沒有去推棋子,而是輕輕在顧霆所指的那個冥苔點上敲了一下。
哢噠。
就在骨槌敲下的瞬間——
嗡!
顧霆、翎和李青衣三人腳下所站的地麵,對應棋盤上那個冥苔點的位置,突然亮起了一圈微弱的幽藍光芒!
緊接著,前方不遠處,對應河線斷點的位置,地麵上一塊毫不起眼的黑色岩石,也同步亮起了相同的幽藍光芒。
兩點之間,隱約形成了一條極其短暫的、由光芒構成的“路徑”虛影,隨即消失。
“步,正確。”木偶平靜地宣布,“該你了。”
顧霆心中一震!果然如此!這棋盤竟是整個區域縮小後的映射!“過河的遊戲”,就是在現實中找出一條安全的、能夠通過冥河能量場的路徑,每一步都對應著一個現實中的坐標。
猜錯一步,恐怕真的會觸發某種機製,墜入“河”中——那可能就是腳下這片被冥河能量滲透的區域隱藏的致命陷阱。
壓力陡增。現在,輪到他移動棋子了。他必須將紅色棋子,從當前的冥苔點,“走”到那個發過光的河線斷點上。
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捏起那顆代表李青衣的紅色石子,緩緩地、精準地將其放置在了那個斷點之上。
就在石子落定的刹那——
呼!
一陣微風吹過,李青衣的身影瞬間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她驚愕地出現在了前方那塊剛剛亮起過的黑色岩石上,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瞬間傳送了過去。
“青衣!”翎失聲驚呼。
李青衣站在那塊孤零零的岩石上,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腳下是散發著微弱藍光的岩石,周圍則是看似平靜、實則殺機四伏的黑暗地麵。她距離冥河岸邊,更近了一步。
“我沒事。”她穩住心神,回頭對兩人說道,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剛才那一瞬間的空間轉換,讓她心驚肉跳。
遊戲,真實地影響著現實!
顧霆背後驚出一身冷汗。他賭對了第一步,但下一步呢?路徑絕非直線,而且,代表他自己的黑色棋子又該如何移動?規則顯然要求兩顆棋子都過河。
木偶那毫無波瀾的聲音再次響起:“該我了。”
它伸出骨槌,輕輕將代表顧霆的黑色棋子,推向了一個靠近河岸的、毫不起眼的冥苔點。
哢噠。
骨槌敲下。
顧霆腳下的地麵,對應他剛才所站的位置,猛地亮起一圈幽藍光芒!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在他側後方不遠處,一片看似堅實的、覆蓋著厚厚苔蘚的地麵,突然無聲地塌陷下去,露出下麵翻滾著的、散發著濃鬱死氣的幽暗能量,那氣息,與冥河水同源。
那裏是一個隱藏的死亡陷阱。如果剛才他移動自己時走錯了方向,此刻掉下去的就是他。
翎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遠離了那片突然出現的陷坑。顧霆的心髒也是猛地一縮。這個遊戲,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跳舞。
現在,輪到他為“自己”移動黑色棋子了。他必須將黑色棋子,從起點,“走”到木偶剛剛指示的那個安全點上。
他小心翼翼地移動黑色石子。在他放下的瞬間,身影一閃,他成功被傳送到了那個安全點,與李青衣隔空相望,距離河岸更遠了一些。
遊戲繼續。
木偶似乎完全遵循著某種固定的邏輯在移動棋子,時而為紅色棋子開辟道路,時而為黑色棋子規避風險。它的每一步都精準地點亮現實中的安全點,或是觸發隱藏的陷阱,展現出對這片區域規則的極致了解。
顧霆全神貫注,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他不僅要記住木偶走過的每一步安全路徑,更要從中分析出這片區域能量分布的潛在規律。他依靠著傳承之衣帶來的細微感知和對能量模式的直覺,艱難地跟隨著木偶的節奏,時而為李青衣移動,時而為自己移動。
棋盤上的棋子緩慢而堅定地向著“對岸”推進。
現實中的顧霆和李青衣,也不斷地進行著短距離的瞬間移動,如同跳格子一般,在布滿無形陷阱的死亡地帶穿梭,逐漸靠近冥河岸邊。
翎緊張原地,不敢移動分毫,生怕觸發未知的危險。她緊握雙拳,目光死死盯著棋盤和兩人的身影,手心全是冷汗。
周圍的窸窣聲越來越近,已經能看到一些扭曲的黑影在遠處的殘骸間若隱若現,但它們似乎被某種無形的界限阻擋,無法踏入這片被棋盤規則籠罩的區域,隻是焦躁地徘徊著。
終於,在經曆了十幾輪令人窒息的對弈後,代表李青衣的紅色棋子,被顧霆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棋盤對岸的一個冥苔點上。
李青衣的身影瞬間出現在冥河岸邊一塊高聳的岩石上,成功“過河”!
隻剩顧霆自己了。他的黑色棋子,還在靠近己方河岸的位置。而現在,輪到他移動了。
他觀察著棋盤。通往對岸的“安全路徑”已經由之前雙方的移動勾勒了出來,是一條曲折但清晰的線路。他隻需要將自己的棋子,沿著這條路徑,一步步走向對岸即可。他伸出手指,捏起黑色棋子,準備落到下一個安全點上。就在他的手指即將鬆開棋子的刹那——
木偶那一直平靜無波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察覺的詭譎:“哦,忘了說。最後一步,隻能自己走,不能沿著別人的路哦。”
顧霆的手指猛地僵在半空,翎和李青衣的臉色瞬間大變。
不能沿著別人的路?意思是最後一步必須開辟一條全新的、之前從未走過的安全路徑?
可是棋盤上通往對岸的路徑隻有這一條,其他的區域,遍布未知,之前木偶移動時觸發的那些陷阱還曆曆在目。
這根本是必死之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