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破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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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並非虛無的黑暗,而是充斥著無數尖銳碎片、狂暴能量亂流和震耳欲聾轟鳴的、具有實質破壞力的黑暗。
顧霆的意識在這片毀滅的風暴中載沉載浮。身體仿佛被無數隻手撕扯,每一寸骨骼、每一條肌肉都在發出痛苦的**。傳承之衣早已失去所有光華,變得比普通布料還要脆弱,多處破損,露出下麵血肉模糊的傷口。唯有他的右手,依舊死死地攥著那塊暗金碎片。
碎片依舊散發著微弱的、卻頑強不屈的秩序光芒,如同風暴中最後一座燈塔,勉強抵禦著周圍瘋狂湧動的、源自“沉眠之心”狂暴本源的暗紅色毀滅能量。正是這絲光芒,在最後的大爆炸中護住了他的核心,沒有被瞬間汽化。但他依舊被那爆炸的恐怖衝擊力拋飛,墜入了因洞穴崩塌而露出的、更深層的地底裂隙之中。
噗通!
他重重摔落在一條冰冷堅硬的、似乎是金屬材質的通道地麵上,又翻滾出去很遠,才終於停下。哇地一聲,他噴出一大口淤血,其中甚至夾雜著些許內髒的碎片。眼前金星亂冒,耳中隻有持續的高頻嗡鳴。傷得太重了。他艱難地抬起頭,環顧四周。
這裏是一條異常寬闊、卻破損極其嚴重的古老通道。牆壁和天花板都是由某種銀灰色的、非金非石的合金鑄造,但此刻布滿了巨大的撕裂傷和撞擊凹痕,許多地方已經徹底塌陷,被岩石和那種暗紫色的生物基質堵塞。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金屬鏽蝕、塵土和能量過載後的焦糊味。
通道內光線昏暗,隻有少數幾盞鑲嵌在牆壁上的應急燈,閃爍著不穩定的紅光,發出滋滋的電流聲,顯然能源係統已經處於崩潰邊緣。
地上散落著各種破損的儀器零件、凝固的暗色血跡、以及一些早已風化的骸骨。骸骨身上殘留的衣物碎片,與之前看到的古老守序者製服一致。
這裏,似乎是守序者遺跡的一部分,而且經曆過極其慘烈的戰鬥,最終被廢棄、掩埋。
顧霆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全身的傷勢,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勉強靠在一麵布滿劃痕的牆壁上,大口喘息。
必須盡快處理傷勢,否則不等找到出路,自己就會先死在這裏。他嚐試調動體內能量,卻發現經脈如同幹涸的河床,空空如也,甚至多處斷裂。傳承之衣也徹底沉寂,無法提供任何幫助。
就在他幾乎絕望之際,他握著的暗金碎片,再次傳來一絲微弱的、清涼的能量流。這股能量流極其細微,卻異常精純,帶著一種修複和穩定的特性,緩緩滲入他破損的經脈和內髒,開始極其緩慢地撫平那些撕裂傷,中和體內肆虐的狂暴能量。
這“神骸”碎片蘊含的秩序之力,雖然攻擊性極強,但其本質似乎偏向於“構建”與“穩定”,恰好能一定程度上對抗“沉眠之心”的混亂毀滅之力,甚至能用於修複。
這無疑是雪中送炭!顧霆立刻集中全部精神,引導著這絲珍貴的能量,優先修複最重要的內腑傷勢和主要經脈。
時間一點點流逝。通道內隻有應急燈閃爍的滋滋聲和他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顧霆緩緩睜開眼睛,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氣息平穩了許多,至少暫時沒有了生命危險。傷勢依舊嚴重,但已勉強可以行動。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暗金碎片。經過剛才的消耗,碎片的光芒似乎又黯淡了一絲。這東西的力量並非無窮無盡。
必須盡快離開這裏。他扶著牆壁,艱難地站起身。每動一下,依舊會牽扯到全身無處不在的疼痛。他打量著這條通道。一端已經被徹底堵死,另一端則通向更深遠的黑暗,似乎還有路,他必須往前走。
他從一具守序者骸骨旁,撿起一根斷裂的、似乎是某種武器握柄的金屬杆,充當拐杖,支撐著身體,一步步向著通道深處挪去。通道內一片死寂,隻有他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杆敲擊地麵的聲音回蕩。
沿途的景象觸目驚心。戰鬥的痕跡無處不在,牆壁上布滿了能量武器灼燒的焦痕和利爪撕扯的深溝。許多地方可以看到守序者士兵構建的臨時防禦工事,但往往都被暴力摧毀,裏麵的守衛者化為枯骨。
他們似乎在守衛著什麽,又像是在撤退。
顧霆的心中越發沉重。連如此精銳的古老守序者部隊都在這裏損失慘重,甚至可能失敗了,他們麵對的敵人究竟有多可怕?僅僅是那個“沉眠之心”嗎?
又前行了一段距離,前方出現了一個相對寬敞的大廳。大廳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已經停止運轉的環形控製台,屏幕漆黑,操作麵板破損嚴重。
在控製台後方,牆壁上鑲嵌著一麵巨大的、由水晶構成的顯示屏。雖然布滿了裂紋,但竟然還有微弱的能量流過,屏幕上斷斷續續地閃爍著一些殘缺的圖像和扭曲的文字。
顧霆心中一動,艱難地走到控製台前。
屏幕上的圖像極其不穩定,大多是雪花和亂碼。偶爾能閃過的畫麵,令人心驚:
——無數身穿銀白製服的守序者士兵,正在與潮水般的、由暗紫色生物組織和黑色水晶構成的怪物廝殺,戰線不斷崩潰。 ——巨大的、如同肉瘤般的觸手從地底深處鑽出,吞噬著一切。 ——一個模糊的、散發著暗紅光芒的核心,在畫麵深處跳動。 ——最後閃過的幾個巨大的、不斷重複的警告文字,使用的是那種古老的守序者文字:
【“心之壁壘”失守!】
【“第七閘門”已被汙染!】
【警告!“終焉協議”激活失敗!】
【撤離!所有單位向“搖籃走廊”撤離!】
【……祂要醒了……】
畫麵到這裏戛然而止,屏幕徹底熄滅。
顧霆的心沉到了穀底。
“心之壁壘”、“第七閘門”、“終焉協議”、“搖籃走廊”……這些陌生的詞匯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絕望的圖景。
古老的守序者並非這裏的征服者,而是失敗者和逃亡者!他們試圖啟動某個最終協議來阻止“沉眠之心”的蘇醒,但失敗了,最後隻能倉皇撤離。而他們撤離的方向——“搖籃走廊”,會不會就是一條出路?
顧霆精神一振,仔細查看控製台和周圍牆壁,希望能找到指示方向的標記或地圖。可惜,大部分設施都已損壞。最終,他在控製台底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一個半損壞的指示牌,上麵刻著一個箭頭和一行小字:
【→ 搖籃走廊 緊急出口 3K】
箭頭指向大廳的另一側,一扇嚴重變形、半開半掩的厚重金屬門。
出口!
顧霆深吸一口氣,拄著金屬杆,向著那扇門走去。
金屬門卡得很死,他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推開一個可供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門後,是一條更加狹窄、破損也更加嚴重的向下階梯。階梯同樣由金屬鑄造,但許多台階已經扭曲斷裂,下方黑暗深邃,看不到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更加陳腐的氣息,還夾雜著一絲微弱的風。
有風,就可能有出口!顧霆心中升起希望,小心翼翼地沿著破損的階梯向下走去。階梯漫長而曲折,仿佛通向地心。周圍一片死寂,隻有他的腳步聲和喘息聲。
越往下走,那股微弱的風就越明顯,甚至還帶來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若有若無的流水聲。
難道下麵還有地下河?
又向下行進了大約十幾分鍾,階梯終於到了盡頭。
前方再次出現了一條水平通道。這條通道的風格與上麵截然不同,不再是冰冷的金屬風,而是變成了天然的岩石洞穴,但洞穴的岩壁經過了人工的加固和修整,開鑿得相對平整。通道兩側的牆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已經模糊不清的壁畫和符號。
顧霆的目光掃過那些壁畫,心髒猛地一跳。壁畫的內容,與他之前在沙之民聖地看到的那些星辰、先民遷徙的壁畫,極其相似。隻是這裏的壁畫更加古老、更加抽象,並且多了許多關於一條黑暗河流(冥河)以及河流深處一顆被鎖鏈束縛的暗紅色星辰(沉眠之心?)的內容。
而先民遷徙的方向,不再是走向沙漠綠洲,而是沿著冥河,走向地底更深處,走向那個被束縛的星辰。
沙之民的祖先,難道是從這裏遷徙出去的?他們與這些古老的守序者遺跡,與冥河,甚至與那個“沉眠之心”,究竟有著怎樣的淵源?那條所謂的“搖籃走廊”,又到底是什麽?
帶著無數的疑問,顧霆繼續沿著這條古老的通道前行。流水聲越來越清晰。終於,他走出了通道的出口。
眼前豁然開朗,他正站在一個巨大的、恢弘得難以想象的地下空腔的邊緣。空腔的穹頂高遠,望不到頂,隻有無數垂下的、散發著各色熒光的巨大鍾乳石,如同倒懸的森林。
空腔的下方,並非冥河那死寂的幽暗之水,而是一條寬闊、平靜、散發著柔和乳白色光芒的地下河。河水清澈見底,河底鋪滿了發光的鵝卵石,散發著令人心曠神怡的生命氣息。
這條光河蜿蜒流淌,貫穿了整個巨大的空腔。河岸兩邊,生長著許多奇異的、散發著熒光的植物,甚至還有一些小型的、無害的地底生物在河邊飲水。與之前冥河的死寂、狂暴、充滿毀滅氣息截然不同,這裏充滿了寧靜、祥和與生機。
一條完全由發光水晶和潔白岩石構築的、寬闊而精美的長廊,沿著光河的河岸,向著空腔的深處延伸而去,一眼望不到頭。長廊的欄杆上,雕刻著無數嬰兒安睡在星辰與藤蔓之間的圖案,充滿了神聖與安寧的氣息。在長廊入口處的石碑上,用古老的、與沙之民文字同源的字符,刻著兩個大字:【搖籃】
這裏,就是古老守序者最後撤離的“搖籃走廊”?這條光河又是什麽?它與冥河是什麽關係?
顧霆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他從未想過,在這絕望的地底深處,竟然隱藏著如此一片淨土。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充滿了純淨的能量和勃勃生機,讓他體內的傷勢都似乎減輕了幾分。
希望,似乎就在前方。他邁開腳步,踏上了那條散發著微光的“搖籃走廊”,沿著平靜的光河,向著深處走去。
他走了很久,長廊似乎沒有盡頭。兩旁的景色美得如同幻境,但他不敢有絲毫放鬆,依舊保持著警惕。終於,在前方長廊的一個轉彎處,他看到河對岸的景象發生了變化。
那裏不再是自然的河岸,而是出現了一片明顯是人工修建的、如同碼頭般的平台。平台之上,似乎堆積著一些箱子和包裹?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平台靠近河水的地方,竟然係著一條完好無損的、造型古樸的小木舟。木舟的旁邊,似乎還立著一個人影。由於距離較遠,光線朦朧,看不清具體樣貌,隻能看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顧霆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是誰?是幸存的守序者?還是別的什麽?他握緊了手中的金屬杆和暗金碎片,放緩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隨著距離的拉近,那個身影的輪廓逐漸清晰。那似乎是一個穿著破爛長袍的老人?他背對著顧霆,正彎腰查看著係著小舟的纜繩,嘴裏似乎還在喃喃自語著什麽。
似乎是察覺到了顧霆的靠近,那個老人緩緩地、緩緩地轉過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