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守舟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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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顧霆的目光被前方河岸一處異常的區域吸引。
    那裏的發光植物東倒西歪,似乎被什麽東西劇烈衝擊過。岸邊的岩石上,還有一道清晰的、焦黑的灼燒痕跡。那痕跡不像是自然形成,反而像是某種能量武器留下的。
    顧霆的心髒猛地一跳!
    “前輩!靠岸!快靠那邊岸!”他急聲喊道。
    鸁魚老人也注意到了那邊的痕跡,眉頭皺起,熟練地將小舟撐向那邊岸邊。
    小舟尚未停穩,顧霆就迫不及待地跳上岸,衝到那焦黑痕跡旁。痕跡還很新,絕對是最近才留下的!
    他仔細查看周圍,很快,在旁邊的泥地上,看到了半個清晰的腳印——那是翎的靴子留下的印記。旁邊還有幾個更淺的、小一點的腳印,似乎是李青衣的。
    她們還活著!而且在這裏出現過。但這裏也有戰鬥的痕跡!他們遇到了敵人?是守序者?還是那些清道夫?或者是別的什麽?
    顧霆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他沿著腳印和打鬥的痕跡向前追蹤了幾步,痕跡通向岸邊一片茂密的發光灌木叢。撥開灌木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灌木叢後,地麵上,靜靜地躺著一樣東西。那是李青衣發髻上戴的一枚簡易玉簪,已經斷成了兩截。在斷簪的旁邊,泥地上,用尖銳的石頭,深深地刻著幾個潦草卻熟悉的字跡,那是翎的筆跡:
    【沿河下 遇白袍 被迫同行 青衣無恙 勿尋 危險】
    沿河下遊?被迫同行?白袍?
    顧霆猛地抬頭,望向光河下遊那一片朦朧的、被水汽籠罩的未知區域。
    抓走他們的,是穿著白袍的人?是守序者?他們竟然也有人在光河活動?而且還抓住了翎和李青衣?
    “小子,怎麽了?”鸁魚老人也跟了過來,看到地上的字跡和斷簪,臉色微微一變。
    “是守序者!”顧霆的聲音冰冷徹骨,蘊含著滔天的怒火和擔憂,“他們抓走了我的同伴!”
    鸁魚老人的眉頭緊緊鎖起,渾濁的眼中閃過凝重:“‘秩序瘋狗’的手伸得越來越長了,連‘斯提克斯之淚’的支流都敢闖了。”
    他看向下遊,語氣沉重:“下遊情況很複雜。有很多條岔道通向不同的地方,甚至有些地方連我都不敢輕易靠近。如果他們是被守序者的巡邏隊帶走的,很可能會被押往‘第七閘門’附近的據點。”
    第七閘門!顧霆記得那個名字,在守序者的遺跡警告中出現過。
    “第七閘門在哪裏?”顧霆急聲問道。
    鸁魚老人搖了搖頭:“很遠。而且路上很不平靜。除了守序者的巡邏隊,還要小心河裏的‘東西’,以及其他一些不想被打擾的‘鄰居’。”
    他看著顧霆滿身的傷和眼中的決絕,歎了口氣:“小子,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就你現在這樣,追上去也是送死。那些穿白袍的瘋子,可不好惹。”
    顧霆緊緊攥住了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他當然知道危險。但他絕不能放棄!他的目光落在手中那兩截斷簪上,又看向下遊迷霧籠罩的河道。無論前方是龍潭還是虎穴,他都必須去!
    他轉過身,對著鸁魚老人,深深一揖:“前輩,多謝您載我一程。請您告訴我前往第七閘門的大致方向。救命之恩,若有機會,必當厚報!”
    鸁魚老人看著顧霆眼中那不容動搖的堅定,沉默了良久。最終,他歎了口氣,從破爛的長袍裏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個看起來像是某種獸皮製成的、陳舊的水囊,扔給顧霆。
    “裏麵是‘光河水精’,省著點喝,能吊著你的命,也能稍微掩蓋一下你身上那亂七八糟的氣息。”他又指了指小舟,“這條老夥計,借給你了。順著這條支流一直往下,遇到三條大瀑布後,選擇最左邊那條繼續走,大概就能靠近第七閘門的外圍區域了。之後的路,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顧霆接過水囊,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和感激:“前輩,這……”
    “別廢話了。”鸁魚老人擺了擺手,打斷了他,“趕緊滾蛋。記住,在河裏,盡量別弄出太大動靜。有些‘鄰居’,耳朵靈得很。”
    說完,他竟不再看顧霆,佝僂著腰,轉身沿著河岸,向著上遊的方向緩緩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發光的植物叢中。
    顧霆握緊水囊,對著老人消失的方向,再次深深行了一禮。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跳上小舟,拿起那根長長的篙。
    他望向下遊迷霧深處,篙一點,小舟蕩開柔和的光暈,如同離弦之箭,駛向未知的險境。
    光河的水流比看上去要湍急一些。小舟順流而下,速度逐漸加快。兩岸發光的奇異植物飛速向後掠去,形成一道道朦朧的光帶。
    顧霆站在船頭,手握長篙,卻並未如何使用。鸁魚老人的船顯然非同一般,似乎能自行順應水流,保持穩定。他更多是利用長篙微調方向,避開水中偶爾出現的、巨大的發光旋渦或是潛藏的黑影。
    鸁魚老人給的獸皮水囊就放在手邊。他依言喝了一小口,那所謂的“光河水精”入口冰涼清甜,瞬間化作一股溫和而充滿生機的能量流遍四肢百骸,不僅稍稍緩解了傷勢的疼痛,竟真的讓他周身散發出的混雜著血腥、冥河死氣以及神骸秩序之力的複雜氣息變得淡薄了許多,仿佛披上了一層光河的“外衣”。
    這水精果然神奇。
    但他的心情卻絲毫無法輕鬆。翎留下的字跡如同烙鐵般燙在他的心頭。
    【沿河下 遇白袍 被迫同行 青衣無恙 勿尋 危險】
    翎在那種情況下,仍盡力留下信息,說明當時情況雖危急,但尚未到最壞的地步。她強調“青衣無恙”,是在安撫顧霆,但“被迫同行”和“勿尋 危險”又清晰地表明了她們的處境——被挾持,且敵人強大。
    白袍幾乎可以肯定是守序者。他們竟然能深入到光河支流活動,其力量和掌控範圍遠超預估。必須盡快找到他們!每拖延一刻,變故就多一分。
    顧霆全力催動小舟,同時將感知提升到極限,仔細搜尋著河麵和水岸的任何異常痕跡。然而,光河支流的環境遠比他想象的複雜。
    航行不到一個時辰,前方出現了第一條岔道。
    寬闊的光河在此分成了三條寬度相近的河道,分別流向不同的黑暗深處。每一條河道的水色都有些微差別:最左邊的略微偏藍,中間的正常乳白,右邊的則隱隱泛著淡金。
    該走哪一條?鸁魚老人隻說“順著這條支流一直往下”,並未提及岔路的選擇。
    顧霆仔細觀察河麵和水岸。三條河道入口處的水流、光線、甚至岸邊的植物都幾乎一模一樣,看不出任何明顯的、能指引方向的標記或痕跡。守序者會走哪一條?他們會留下記號嗎?他操控小舟靠近每條河道入口,仔細感知。但光河本身散發的生機能量幹擾很大,加上水精的掩蓋效果,他幾乎感應不到任何外來能量的殘留。
    時間緊迫,不能長時間停留。
    顧霆回想起鸁魚老人最後的話:“……遇到三條大瀑布後,選擇最左邊那條繼續走……”這說明在到達所謂的“三條大瀑布”之前,可能還會有其他岔路,但最終的主幹道應該是明確的,否則不會以瀑布作為地標。他決定相信老人的指引,選擇中間那條看起來最“正常”的乳白色河道,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