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法剝離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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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腕被攥得生疼時,鍾晚正盯著地板上的瓷片發怔。張深幾乎是拽著她往書店深處走,穿過一道隱蔽的木門,踏入間彌漫著濃鬱檀香的靜室。這裏沒有書架,隻擺著一張紫檀木桌,桌麵上刻著繁複的紋路,中央嵌著塊暗紫色的晶石,正隱隱散發著微光。
    “坐下。” 張深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指尖還殘留著施法後的冰涼。鍾晚剛挨著木凳坐下,就見他抬手結印,指尖竄起淡藍色的流光,像細碎的星子繞著他手腕轉動。
    【這是要動手了?】鍾晚的心跳驟然加快,體內的塵念仿佛感受到威脅,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像有針在紮她的心髒。她下意識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卻不敢出聲 —— 剛才張深失控的模樣還在眼前,她怕自己一鬧,反而招來更可怕的後果。
    張深指尖的流光突然暴漲,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光網,緩緩罩向鍾晚的頭頂。檀香混著清冽的術法氣息撲麵而來,光網觸及發絲的瞬間,鍾晚感到一陣清涼順著頭皮往下走,可下一秒,體內的塵念猛地爆發。
    “唔!” 劇烈的疼痛從魂魄深處炸開,鍾晚疼得蜷縮起來,渾身冷汗直冒。她仿佛聽見無數細碎的嘶吼,那些之前的低語聲此刻變得無比清晰,全是怨毒的咒罵,順著她的耳膜往腦子裏鑽。皮膚下的灼熱感幾乎要將她燒穿,與光網帶來的清涼形成冰火兩重天的折磨。
    “凝神!” 張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鍾晚艱難地抬頭,看見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墨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蒼白的臉頰上。他的指尖在半空中快速滑動,光網不斷收縮,試圖將那股黑色的塵念從她體內逼出,可每當光網靠近心髒位置,塵念就會爆發出更強烈的反噬,讓鍾晚疼得幾乎暈厥。
    “停下… 太疼了…” 鍾晚的聲音斷斷續續,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塵念像有生命般,正死死抓著她的魂魄,每一次剝離的嚐試,都像在撕裂她的靈魂。
    張深的動作頓了頓,指尖的流光黯淡了幾分。他看著鍾晚慘白的臉和痛苦扭曲的表情,眼底閃過一絲掙紮,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加大了術法的輸出。淡藍色的光網突然變得刺眼,靜室裏的檀香瞬間變得濃鬱,鍾晚甚至能聞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 是張深的指尖,不知何時被術法反噬劃出了傷口,血珠滴落在紫檀木桌上,竟被中央的晶石瞬間吸收。
    “嗡 ——”
    晶石突然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淡紫色的光芒暴漲。鍾晚感到體內的塵念猛地一縮,竟真的被光網逼出了一絲黑色的霧氣。可還沒等張深抓住,那霧氣突然掉頭,狠狠撞向鍾晚的眉心,她像被重錘擊中,眼前一黑,直直往後倒去。
    “鍾晚!”
    張深下意識伸手扶住她,清冽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鍾晚靠在他懷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還有他指尖的顫抖。她費力地睜開眼,看見張深的臉色比剛才更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絲血跡,那雙總是清冷的眼眸裏,此刻寫滿了挫敗與凝重。
    “失敗了?” 鍾晚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體內的疼痛漸漸退去,隻留下陣陣虛弱的酸脹。她看著張深的眼睛,突然生出一絲莫名的底氣 —— 這個無所不能的男人,原來也有辦不到的事。
    張深扶著她坐直,緩緩收回手,指尖的流光徹底消散。他從懷裏掏出一塊白色的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跡,動作間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麻煩了。” 他低聲說,這三個字裏滿是無奈,“塵念已經與你的魂魄深度綁定,強行剝離,隻會兩敗俱傷。”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鍾晚抓住機會追問,體內的虛弱讓她聲音發顫,眼神卻異常堅定,“還有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這些… 法術?”
    張深沒有立刻回答,隻是走到紫檀木桌前,指尖輕輕拂過桌麵上的紋路。檀香依舊濃鬱,卻驅散不了靜室裏的沉寂。過了很久,他才轉過身,目光落在鍾晚身上,那眼神複雜得讓她看不懂。
    “塵念,是曆代守門人壓抑的七情六欲所化。”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鄭重,“我的先祖為守護現世與歸墟秘境的裂隙,立下誓言斷絕七情,將自身情感封印於器物中,便是塵念。”
    守門人?歸墟秘境?鍾晚聽得一愣,這些詞匯像從古裝玄幻劇裏摳出來的,卻從張深嘴裏說得無比認真。【這男人不是騙子,就是真的活在另一個世界裏。】她心裏嘀咕,卻不敢打斷他的話。
    “我是第十三代守門人,張深。” 他繼續說道,指尖指向靜室角落的一麵牆,“那麵牆後,就是空間裂隙。歸塵閣存在的意義,就是鎮壓它,防止秘境中的東西闖入現世。”
    鍾晚順著他的指尖看去,那麵牆和普通的磚牆沒什麽兩樣,卻隱隱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體內的塵念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傳來一陣輕微的躁動,帶著幾分忌憚。
    “所以,我現在成了你的‘塵念容器’?” 鍾晚挑眉,試圖用嘲諷掩蓋內心的震驚,“你們守門人處理垃圾,還得拉上凡人墊背?”
    “並非有意。” 張深的語氣軟了幾分,“那隻瓷瓶是初代守門人留下的封印器物,本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 會被你打碎。”
    “合著還是我的錯了?” 鍾晚氣不打一處來,剛想發作,體內的塵念突然傳來一陣灼熱,提醒她此刻的處境。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那現在怎麽辦?就讓這玩意兒在我身體裏待著?萬一它控製我怎麽辦?”
    張深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從現在起,你必須完全聽從我的安排。”
    “憑什麽?” 鍾晚下意識反駁,【這是把我當犯人看管了?】
    “塵念會放大宿主的情緒,若你心性不穩,很容易被它操控,進而影響裂隙的穩定。” 張深的語氣異常嚴肅,“而且,玄清派一直在尋找塵念,他們若知道塵念在你體內,定會不擇手段奪取。”
    “玄清派又是誰?” 鍾晚追問,心裏的疑團越來越大。
    “我的師兄玄清,修煉絕情訣走火入魔,認為隻有徹底斷絕情感才能掌控力量,一直想奪取我的守門人印記。” 張深的聲音冷了幾分,“他若得到塵念,後果不堪設想。”
    鍾晚看著他凝重的表情,知道他沒有說謊。體內的塵念似乎也聽懂了,傳來一陣細微的顫抖,像是在害怕。她咬了咬唇,心裏天人交戰 —— 一方麵不想被人控製,另一方麵又怕自己真的引來殺身之禍,甚至連累別人。
    “我可以聽你的安排,但你得告訴我所有事。” 鍾晚抬起頭,直視著張深的眼睛,“包括塵念的秘密,守門人的職責,還有玄清派的一切。”
    張深盯著她看了很久,似乎在判斷她的誠意。最終,他點了點頭:“可以。但你必須配合我修心。”
    “修心?” 鍾晚愣住了,【這是要讓我當尼姑?】
    張深沒解釋,隻是轉身走出靜室,留下一句:“明天卯時起床,我教你茶道。”
    鍾晚坐在木凳上,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她抬手摸了摸心口,能感受到塵念的微弱跳動,與她的心跳同頻。恐懼還在,好奇卻更甚,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 —— 或許,這個充滿秘密的男人,能讓她擺脫過去的泥沼?
    然而,當第二天清晨,鍾晚被張深叫醒,看見他手裏拿著的茶道工具和一本厚厚的《茶經》時,她瞬間清醒了。張深將東西放在石桌上,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語氣平淡無波:“從認茶開始,今日學會辨別十種茶葉的香氣。”
    鍾晚看著那堆綠油油、黑乎乎的茶葉,又看了看張深那張毫無波瀾的臉,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哪裏是修心?這分明是變相的囚禁和折磨!】她剛想抗議,就看見張深抬手,指尖泛著淡淡的藍光 —— 顯然是在警告她。鍾晚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隻能認命地拿起一片茶葉,湊到鼻尖聞了聞。
    而張深站在一旁,看著她皺著眉分辨茶葉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快得讓人抓不住。他知道,這隻是開始。塵念入體,既是危機,或許也是契機 —— 師父說過,塵念擇主,或許鍾晚,就是他突破 “中隱” 境界的關鍵。隻是他沒告訴鍾晚,這修心之路,遠比她想象的要艱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