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幻音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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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咒的字句卡在喉嚨裏時,鍾晚的指尖突然泛起尖銳的灼熱。第三十七遍誦到“體有金光”,耳後竟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清冽的語調像極了張深,卻裹著刺骨的寒意:“……終究是個麻煩。”
鍾晚猛地回頭,書架後空無一人。隻有歸塵閣舊籍的墨香混著淡淡的檀香,在昏暗的光線下凝成霧,塵念在皮膚下躁動,不是危險預警,是被強行植入的情緒碎片——嫌棄、不耐,像冰碴子紮進神經。【老古板明明在隔壁破陣,怎麽會有聲音?幻聽?】
她攥緊掌心的清心符,符紙的清涼壓下些許慌亂。剛要繼續誦經,那聲音又響了,這次更近,像貼在耳邊低語:“若非塵念……何須如此費力。”
“誰?!”鍾晚霍然起身,桃木劍下意識握在手裏,劍尖的金光泛著微弱的顫。書店的落地窗外正下著小雨,雨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街景,也讓空氣裏多了層黏膩的濕意。塵念順著聲音來源探去,卻隻捕捉到一縷極淡的陰氣,轉瞬即逝——是玄清的術法殘留。
【果然是這老狐狸搞鬼。】鍾晚鬆了口氣,卻又莫名心慌。幻音術模擬的不僅是張深的聲音,連情緒波動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剛才那絲“嫌棄”太過真實,像根細針,紮在她最敏感的地方——她始終沒忘自己“容器”的身份,怕自己真的隻是被塵念綁定的累贅。
“在做什麽?”張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剛破陣後的疲憊,他的月白長衫沾著點黑氣,眉心的紅痕淡了些,卻依舊清晰。看到鍾晚握劍的模樣,他皺起眉,清冽的氣息裏裹著不易察覺的嚴厲,“心神不寧,清心咒白練了?”
鍾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剛要解釋幻音的事,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硬邦邦的反駁:“誰心神不寧了?我隻是……聽到動靜。” 塵念傳來張深的情緒:擔憂混著焦躁,是怕她被玄清的術法幹擾,可這情緒被剛才的幻音扭曲,在她眼裏竟成了“不耐煩”。
張深走過來,指尖碰了碰她的劍尖,金光因他的觸碰亮了些:“玄清的幻音術最善鑽空子,莫要理會。” 他的目光掃過桌案上的咒符,看到隻練了不到四十遍,眉峰皺得更緊,“心浮氣躁,今日清心咒加練五十遍,練不完不準休息。”
“五十遍?!”鍾晚的火氣瞬間上來了,攥緊劍柄的手因用力而泛白,“張深,你是不是真覺得我麻煩?練這些破咒符有什麽用?還不如去幫你破陣!” 她脫口而出的質問裏,藏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幻音裏的“嫌棄”,好像順著張深的嚴厲變成了真的。
張深的動作猛地頓住,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更深的嚴肅取代:“胡鬧!你靈力尚弱,去了也是添亂。” 他的聲音冷了些,帶著慣常的命令口吻,“凝神練咒,不準再提此事。” 說完,轉身走向隔壁書房,清冽的氣息裏留著未散的焦躁,卻沒再回頭看她一眼。
鍾晚盯著他的背影,胸口的塵念泛起冰寒的刺痛。書架上的銅鏡映出她泛紅的眼眶,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敲得人心煩意亂。【果然是嫌我添亂。】她咬著唇,將桃木劍狠狠拍在桌案上,咒符散落一地,“練就練,誰怕誰!”
可坐下誦咒時,幻音卻像陰魂不散的鬼魅,時不時鑽出來攪亂她的心神。“……塵念若在旁人身上,何須遷就她……”“……等解決玄清,必須想辦法剝離塵念……” 每一句都精準戳中她的痛處,讓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容器”的命運——或許張深對她的好,真的隻是因為塵念。
誦到第七十遍,鍾晚終於撐不住,趴在桌案上哭了。不是嚎啕大哭,是無聲的哽咽,眼淚砸在咒符上,暈開了“靜心”二字。塵念傳來隔壁張深的情緒:壓製心魔的痛苦、破解陣法的疲憊,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愧疚?可這愧疚太淡了,被幻音放大的“嫌棄”蓋得嚴嚴實實。
【老古板就是嘴硬心軟,可心軟也改變不了我是累贅的事實。】她抹掉眼淚,抓起一張咒符重新開始,字跡卻抖得厲害。窗外的雨停了,夕陽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暖不了她冰涼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書房傳來輕微的響動。鍾晚好奇地湊過去,透過門縫往裏看——張深正坐在桌前,手裏拿著一枚古樸的玉佩,玉佩泛著淡綠的光,上麵刻著繁複的花紋,不是歸塵閣的樣式。他的眼神專注得嚇人,嘴角甚至帶著一絲極淡的溫柔,是鍾晚從未見過的模樣。
這溫柔像把刀,瞬間刺穿了她的防線。鍾晚的心髒猛地一沉,塵念泛起劇烈的嫉妒與恐慌——這玉佩是誰的?能讓張深露出這種表情,肯定是對他很重要的人。或許……是他過去的心上人?而自己,不過是個恰好帶著塵念的替代品。
“嗬。”她自嘲地笑了笑,轉身回到桌前,抓起桃木劍就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撞上了出來的張深,他手裏還拿著那枚玉佩,看到她要出去,皺起眉:“去哪?”
“出去透透氣,總比在這礙眼好。”鍾晚的聲音帶著刺,刻意避開他的目光,“省得某些人看著心煩。”
張深的眉峰擰得更緊,顯然沒明白她的火氣從哪來。他伸手想拉住她,指尖剛碰到她的手腕,就被猛地甩開。鍾晚的眼底滿是紅血絲,帶著倔強的憤怒:“別碰我!你不是覺得我麻煩嗎?我消失一會兒,讓你清靜清靜!”
說完,她不等張深反應,推開書店門就衝進了暮色裏。晚風吹起她的頭發,帶著雨後的涼意,卻吹不散心裏的委屈與猜疑。幻音還在耳邊打轉,張深拿著玉佩的溫柔模樣反複閃現,兩種畫麵攪在一起,讓她頭暈目眩。
張深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眼底的錯愕變成了凝重。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玉佩,指尖摩挲著冰涼的玉麵——這是師父留下的遺物,裏麵藏著破解玄清陣法的關鍵,他剛才是在研究紋路,可在鍾晚眼裏,卻成了別的意味。
“玄清……”他低聲咒罵,眉心的紅痕因憤怒泛起微光。他能感覺到空氣中殘留的幻音術痕跡,也終於明白鍾晚的異常不是心浮氣躁,是被玄清的術法暗算了。清冽的氣息裏泛起濃烈的懊惱——他剛才不該對她那麽嚴厲,更不該讓她看到自己拿著玉佩的模樣。
鍾晚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路燈的光暈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塵念傳來張深的情緒:焦急、懊惱、還有一絲慌亂,像丟了東西的孩子。可這些情緒被幻音殘留的幹擾扭曲,在她看來竟成了“裝出來的擔憂”。
【肯定是想騙我回去繼續當容器。】她咬著牙,加快腳步往前走,卻沒注意到身後跟著兩個穿黑袍的人影,正是玄清派的弟子,眼底泛著陰鷙的光。
就在這時,塵念突然泛起尖銳的灼熱——不是幻音的幹擾,是真正的危險!鍾晚猛地回頭,看到兩道陰符朝著自己射來,帶著濃鬱的黑氣,正是玄清的“鎖魂符”!
“不好!”她轉身就跑,指尖攥緊張深給的破幻符,剛要捏碎,卻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怒喝:“住手!”
張深的身影如疾風般掠過街角,桃木劍泛著璀璨的金光,瞬間劈開了陰符。他衝到鍾晚身邊,將她護在身後,清冽的氣息裏裹著濃烈的憤怒,眼底的紅痕因情緒激動而發亮:“誰讓你獨自出來的?!”
鍾晚靠在他身後,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不是害怕,是後怕。塵念傳來他真實的情緒:恐懼、憤怒、還有失而複得的狂喜,這些情緒太過強烈,瞬間壓過了幻音的幹擾,讓她心頭一震。
【他是真的擔心我……】
可沒等她反應過來,玄清的聲音突然在空中響起,帶著戲謔的殘忍:“師弟,你的小容器倒是跑得快。可惜啊,下次可就沒這麽好運了——” 黑氣如潮水般湧來,瞬間將兩人包圍,陰符如雨般落下。
張深的桃木劍在身前劃出半圓,金光形成堅固的屏障,擋住了攻擊。他回頭看向鍾晚,眼底的憤怒變成了急切:“抓緊我!我們先撤!”
鍾晚的心髒還在狂跳,看著張深蒼白卻堅定的側臉,剛才的猜疑突然變得可笑。可就在她伸手要抓住他的手時,耳後的幻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清晰:“……先穩住她,等拿到塵念……”
這聲音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她剛升起的動搖。鍾晚的手僵在半空,看著張深的眼神裏重新充滿了猜疑——剛才的後怕,會不會也是裝的?隻是為了穩住她這個“容器”?
黑氣越來越濃,陰符的攻擊越來越猛烈,張深的金光開始暗淡。他焦急地回頭:“晚晚!快抓住我!”
鍾晚看著他伸出的手,掌心的破幻符被攥得發白。她的心裏像有兩個聲音在打架:一個說“相信他,他是真的護著你”,另一個說“別信,他隻是想要塵念”。
而玄清的笑聲,在黑氣中越來越響,帶著勝利者的得意。鍾晚知道,她必須立刻做出選擇,否則兩人都會死在這裏。可她看著張深的眼睛,卻突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心護她的張深,還是被幻音扭曲的“敵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