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疏離的裂痕
字數:4343 加入書籤
清心咒的最後一個字被刻意念錯時,鍾晚清楚地感覺到張深的氣息僵了一瞬。她將桃木劍“哐當”拍在桌案上,符紙散落一地,塵念在皮膚下泛著刻意為之的躁動——灼熱裏裹著偽裝的憤怒,像塊燒紅的炭,非要燙出點反應才甘心。
“又錯了。”張深的聲音從對麵蒲團傳來,比平時冷了三分。他抬眼時,眉心泛著極淡的紅,是被反複出錯惹出的煩躁,清冽的氣息裏混著檀香,卻壓不住隱隱的威壓,“從‘天地玄宗’重新開始,這次再錯,加練一百遍。”
鍾晚嗤笑一聲,故意往後靠在書架上,撞得古籍簌簌作響:“練了有用嗎?張老板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礙眼,巴不得我早點滾蛋,省得耽誤你找‘真正重要的人’?” 她刻意加重“真正重要的人”幾個字,目光直戳戳地掃過他腰間——那裏掛著昨天見過的古樸玉佩,綠幽幽的光透過衣料隱約可見。
張深的指尖猛地攥緊,桃木劍在掌心劃出細痕。他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這個,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更深的嚴厲取代:“胡說什麽!” 他的聲音沉得像淬了冰,“修行之事容不得半分兒戲,你若再心浮氣躁,今日便別想踏出書房半步。”
“喲,這是被戳中痛處了?”鍾晚站起身,故意逼近半步,清冽的氣息撲麵而來,卻讓她更煩躁,“還是說,幻音裏說的是真的?你留著我,不過是因為我身上的塵念,等用完了,就把我像破抹布一樣扔掉?”
“住口!”張深的怒喝驚得窗欞都顫了顫。他猛地起身,周身泛起淡金的靈力,卻在靠近她時硬生生收住,指尖懸在她肩頭半寸,最終還是落回身側,“玄清的幻音術也能騙到你?枉我還教你凝神訣!”
鍾晚的心猛地一沉。他隻說幻音術騙人,卻沒正麵回答“是不是利用她”,這沉默在她看來就是默認。塵念突然泛起尖銳的冰寒,是玄清的幻音又鑽了進來,這次更清晰:“……她果然信了……再加點火候……” 緊接著,她“聽”到模仿張深的冷語:“若非塵念,你連站在我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資格?”鍾晚的聲音陡然拔高,抓起桌上的符紙狠狠撕碎,紙屑紛飛中,她的眼底泛著紅,“我還真不稀罕這資格!張深,你以為我願意天天被你當犯人管著?要不是為了塵念真相,我早走了!”
張深的喉結劇烈滾動,眼底的嚴厲漸漸被困惑取代。他能感覺到她的情緒裏藏著濃重的委屈,可這委屈來得莫名其妙,像被人刻意攪動的渾水。塵念傳來她的心聲:“他就是在裝!玉佩的主人肯定比我重要!” 這念頭像根針,紮得他心尖發疼,連帶著心魔都隱隱躁動,眉心的紅痕又深了些。
“冥頑不靈!”他壓下翻湧的情緒,聲音裏帶著疲憊的慍怒,“去抄寫《清靜經》十遍,抄不完不準吃飯。” 說完轉身走向內室,指尖無意識地敲擊門框,頻率亂得不像他的風格——那是心魔微動的征兆,也是被她的敵意刺出的慌亂。
鍾晚盯著他的背影,眼淚差點掉下來。【老古板這是默認了?連解釋都懶得解釋?】她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疼痛讓她更清醒。撕碎的符紙碎片上還留著張深的靈力氣息,清冽中帶著極淡的擔憂,可這擔憂被幻音扭曲成“怕她跑了耽誤事”,像根毒刺紮在心裏。
她沒去抄經,反而抓起外套衝出書房。青禾在院子裏整理符紙,見她氣衝衝地跑出來,皺眉喊道:“鍾小姐!師兄讓你抄經呢!”
“他管不著!”鍾晚頭也不回地推開院門,衝進巷弄。午後的陽光刺眼,卻暖不了心口的冰寒,塵念泛著持續的灼熱,是玄清的術法還在暗中窺探,像條吐著信子的蛇。
【玄清這老狐狸,肯定在附近看著笑話。】鍾晚咬著牙,故意往偏僻的巷口走。她倒要看看,玄清還能玩出什麽花樣,更想試試——如果她真的走了,張深會不會來找她,是不是真的隻在乎塵念。
巷子裏靜得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牆皮剝落的老牆上爬滿爬山虎,綠意裏藏著陰翳。鍾晚的情緒鏡像下意識展開,突然捕捉到一縷熟悉的陰氣——淡得幾乎看不見,卻帶著玄清派弟子的特征,就在巷口拐角處。
她猛地頓住腳步,假裝沒察覺,繼續往前走,眼角的餘光卻死死盯著拐角。果然,在她走過拐角的瞬間,一道黑影飛快地閃進了另一側的胡同,黑袍下擺掃過地麵的聲響清晰可聞。
【真的有人監視!】鍾晚的心髒猛地一跳。玄清不僅用幻音離間他們,還派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顯然是等著她和張深徹底反目,好坐收漁利。
可就在這時,塵念突然泛起一陣奇異的波動——不是來自監視者,是來自張深的方向。那波動裏裹著焦急、憤怒,還有一絲幾乎要衝破壓製的心魔躁動,像潮水般湧來,比任何一次都強烈。
【老古板這是……生氣了?還是心魔又犯了?】鍾晚的腳步頓住,心裏突然泛起一絲慌亂。她想起張深剛才轉身時緊繃的背影,想起他指尖亂了的敲擊頻率,想起他懸在她肩頭半寸的手——那些被她解讀為“冷漠”的細節,會不會其實是他在壓抑情緒?
“別傻了。”她用力搖頭,把這念頭甩出去,【他要是真擔心,早追出來了,哪會讓她一個人在這裏被監視?】 可腳步卻不聽話地慢了下來,甚至隱隱有回頭的衝動。
巷口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青禾的呼喊:“鍾小姐!師兄讓你回去!他說……他說玄清的人在附近,很危險!”
鍾晚的心髒猛地一沉。他果然知道有危險,卻隻是讓青禾來叫她,自己不肯露麵——是怕見了麵又要吵架,還是根本不在乎她的安危,隻在乎“容器”別出事?
幻音又適時響起,帶著冰冷的嘲諷:“……讓青禾去就行了,省得見了心煩……”
“我不回!”鍾晚對著巷口大喊,聲音帶著倔強的哭腔,“他要真在乎,自己來接我!否則,我就算被玄清抓走,也不用他管!”
喊完這句話,她轉身就往更深的巷子裏跑,眼淚終於掉了下來。身後青禾的呼喊聲越來越遠,塵念傳來張深的情緒波動——焦急到極致,還有一絲絕望的恐懼,像要炸開的火藥桶。
可她沒有回頭。她賭不起,也怕賭輸——怕自己真的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容器,怕那些溫柔和守護,全是為了塵念演的戲。
跑過第三個拐角時,鍾晚突然撞到一個堅實的胸膛。清冽的氣息瞬間將她包圍,帶著熟悉的檀香和一絲慌亂的喘息。她猛地抬頭,撞進張深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裏——他竟然追來了,月白長衫沾著塵土,額角還掛著汗珠,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你……”鍾晚的聲音哽在喉嚨裏,眼淚掉得更凶。
張深沒有說話,隻是猛地將她拉進懷裏,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裏。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清冽的氣息裏混著濃重的心魔躁動,卻死死壓抑著,隻在她耳邊低啞地重複:“別跑……別再跑了……”
鍾晚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攥住,又酸又疼。塵念傳來他的心聲,清晰得不像幻聽:“嚇死我了……差點找不到你……玄清要是傷了你,我饒不了他……也饒不了我自己……”
幻音在這一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被扭曲的“嫌棄”“不耐煩”,全被真實的焦急和恐懼衝得粉碎。鍾晚趴在他懷裏,眼淚浸濕了他的衣襟,心裏又悔又恨——她怎麽會懷疑他?怎麽會信了玄清的鬼話?
可就在這時,張深的身體突然一僵,猛地推開她。他的眉心泛著妖異的紅,眼底閃過一絲陌生的戾氣,是心魔被剛才的焦急和恐懼徹底引動了!
“晚晚……離我遠點……”他艱難地後退半步,聲音帶著痛苦的沙啞,“心魔……快控製不住了……”
鍾晚的心髒瞬間沉到穀底。她看著張深痛苦蜷縮的模樣,看著黑氣順著他的指尖往上爬,突然想起玄清的目的——他不僅要離間他們,還要用她的“跑開”激怒張深,誘發心魔!
“張深!看著我!”鍾晚衝過去,不顧他的掙紮,死死抓住他的手,“別被心魔控製!想想我們說好的,接納它,不是對抗它!”
可張深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黑氣越來越濃,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沒。巷口傳來青禾的驚呼,還有玄清派弟子的腳步聲——他們追來了。
鍾晚看著懷裏逐漸失去清明的張深,又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髒像被冰錐紮著。她知道,玄清的目的快要達成了,而她,必須在張深徹底失控前,想辦法穩住他,否則兩人都會死在這裏。
可就在她凝聚靈力,想動用情緒鏡像幫他穩住心神時,塵念突然泛起一陣劇烈的冰寒——不是來自張深的心魔,是來自巷口的方向。玄清的聲音帶著勝利者的狂笑,清晰地傳了過來:
“師弟,你的心魔終於出來了!這次,我看誰還能救你——還有你的小容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