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心魔的低語
字數:4954 加入書籤
鍾晚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巷口時,張深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掐破掌心的瞬間,清心咒的韻律在舌尖斷得七零八落。他站在空蕩的巷弄裏,青禾的呼喊聲像隔著層厚重的霧,塵念傳來鍾晚漸行漸遠的情緒——委屈裏裹著倔強的憤怒,像根燒紅的針,紮得他心口發疼。
“師兄,我們快去找鍾小姐吧!玄清的人還在附近!”青禾的聲音帶著焦急,伸手要拉他的衣袖。
張深卻猛地後退半步,避開了她的觸碰。清冽的氣息裏泛起罕見的紊亂,眉心的紅痕像活過來的火,順著額角往下蔓延:“你去追,我……我先回據點穩住陣法。” 他的聲音發顫,不是因為害怕,是心魔在胸腔裏瘋狂衝撞,連呼吸都帶著撕裂的痛。
青禾愣了愣,看著他眼底翻湧的黑氣,瞬間明白過來:“師兄,你的心魔……”
“快去!”張深厲聲打斷她,桃木劍在掌心泛著不穩的金光,“別讓她出事!” 他幾乎是推著青禾往巷口走,轉身踉蹌著衝回書店,關門的巨響震得窗欞都在顫。
**【張深視角】**
剛踏入書房,檀香就變得凝滯如膠。張深跌坐在蒲團上,桃木劍“哐當”落地,黑氣順著他的指尖爬上頸間,像冰冷的蛇。心魔幻象瞬間炸開——
不是鍾晚跑走的背影,是歸塵閣被燒毀的火光。師父渾身是血地倒在他麵前,指尖指著裂隙的方向,聲音嘶啞:“守住誓言……絕情絕欲……否則蒼生難保……” 火焰舔舐古籍的聲響裏,師父的臉突然扭曲成鍾晚的模樣,眼底淌著血淚:“你護不住我,也護不住任何人!你所謂的‘在意’,隻會害死所有人!”
“不是的……”張深痛苦地搖頭,指尖插進頭發裏,“我能護住她……我能守住誓言……”
“能嗎?” 陰柔的低語貼著耳畔響起,帶著淬毒的笑意。心魔化作玄清的輪廓,黑袍掃過散落的符紙,“你看她跑走時的樣子,眼裏全是對你的怨懟。她根本不懂你的責任,不懂你的苦衷!她就是個麻煩,是你道心的劫!”
張深猛地抬頭,幻象裏的玄清突然逼近,黑氣纏繞著他的脖頸:“殺了她,取回塵念,你就能回歸平靜。大道無情,隻有斷了這念想,你才能真正守住裂隙……這難道不是你一直追求的嗎?”
“滾開!”張深怒吼著揮拳,卻打了個空。幻象碎裂的瞬間,鍾晚的臉再次浮現——不是憤怒,是被玄清的陰符擊中時的痛苦表情,嘴角的血跡與他掌心的傷口重疊,塵念傳來的恐懼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你舍不得殺她。” 心魔的聲音變得慵懶,卻帶著致命的蠱惑,“可你留著她,隻會被拖入深淵。剛才她跑走時,你的心魔是不是更躁動了?你的靈力是不是更紊亂了?再這樣下去,不用玄清動手,你自己就會被心魔吞噬……”
張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能感覺到靈力在經脈裏瘋狂衝撞,像失控的野馬。眉心的紅痕越來越亮,黑氣順著他的手臂蔓延,所過之處,皮膚泛起刺骨的疼。他抓起桌上的清心符貼在眉心,符紙卻瞬間被黑氣灼燒成灰,“滋啦”的聲響裏,師父的遺言再次響起:“守不住心,便守不住道……”
“我能守住!”他咬著舌尖,用疼痛驅散幻象,強迫自己盤腿調息。可鍾晚的情緒碎片像無孔不入的風,順著同心符的連接鑽進來——委屈、憤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每一種情緒都在滋養心魔,讓那股想要“掌控一切”的戾氣越來越強。
他想起鍾晚剛才的質問:“張老板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礙眼?” 想起她撕碎符紙時的決絕,想起她跑走時泛紅的眼眶。愧疚像藤蔓纏上心髒,勒得他幾乎窒息。是他太嚴苛,是他沒解釋清楚玉佩的來曆,是他讓她受了委屈……可這些愧疚,又成了心魔攻擊的武器。
“她在恨你。” 心魔的低語再次響起,帶著得意,“她覺得你利用她,覺得你不在乎她。就算你現在找到她,她也不會再信你。不如……幹脆點,用術法控製她,讓她乖乖留在你身邊,既不會跑,也不會再惹你心煩,更能幫你守住塵念……”
“不可!”張深猛地睜眼,眼底的紅光與清明劇烈拉扯。他抓起桃木劍,用劍脊狠狠砸向自己的掌心,鮮血濺在符紙上,泛著詭異的紅,“我是守門人,不是玄清那樣的瘋子!”
可這句話像觸發了什麽開關,書房裏的古籍突然無風自動,嘩啦啦翻卷著砸向地麵。書架頂層的羅盤“哐當”墜落,指針瘋狂打轉,黑氣順著紋路爬滿盤麵,發出刺耳的嗡鳴。最角落的一本藍布封皮古籍被氣流掀落,恰好砸在他腳邊,書頁散開,露出泛黃的字跡——
“情緒鏡像,天賦異稟,可映人心,可照本源。若遇強刺激,能窺心魔根由,破執念之困……”
**【鍾晚視角】**
青禾追上鍾晚時,她正躲在巷尾的舊電話亭裏,指尖攥著同心符,感受著另一端傳來的劇烈波動。塵念像被放進滾油裏的糖,灼熱得幾乎要融化——張深的情緒亂成了一鍋粥:痛苦、憤怒、掙紮,還有一絲……想要毀滅什麽的戾氣。
【老古板的心魔肯定發作了!】鍾晚的心髒猛地一沉,剛才的委屈瞬間被擔憂取代。她猛地站起身,不顧青禾的阻攔,往書店的方向衝:“快回去!張深有危險!”
跑過第三個拐角時,塵念的灼熱突然加劇,緊接著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是書店方向傳來的,帶著術法失控的震顫。鍾晚的腳步踉蹌了一下,指尖的同心符泛著滾燙的溫度,張深的情緒碎片瘋狂湧來:“……古籍……情緒鏡像……本源……”
“什麽古籍?什麽本源?”鍾晚一邊跑一邊喃喃自語,心髒像要跳出胸腔。她能感覺到張深的氣息越來越弱,黑氣的波動卻越來越強,兩種力量在他體內瘋狂撕扯,像要將他撕裂成兩半。
【都怪我!要不是我鬧脾氣跑走,他也不會被心魔纏上!】愧疚像潮水般將她淹沒。她想起張深剛才追來的模樣,蒼白的臉,急促的喘息,還有將她拉進懷裏時的顫抖——他明明那麽擔心她,她卻被玄清的幻音騙得團團轉。
衝進書店的瞬間,鍾晚被一股強大的氣浪掀得後退半步。書房的門虛掩著,黑氣從縫隙裏鑽出來,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她能清晰地“聽”到裏麵傳來的壓抑痛吼,還有心魔的低語,雖然模糊,卻能捕捉到關鍵的字眼:“……控製她……殺了她……”
“張深!”鍾晚不顧一切地推開門。
眼前的景象讓她渾身冰涼:張深盤腿坐在蒲團上,周身被黑氣纏繞,眉心的紅痕亮得刺眼。他的頭發散亂,嘴角溢著黑血,雙手死死攥著桃木劍,指節泛白。周圍的古籍散落一地,羅盤摔在腳邊,指針已經停了,針尖指向他的心口。
而他腳邊,那本藍布封皮的古籍正翻開放著,上麵的字跡被黑氣籠罩,卻能看清“情緒鏡像”“照見心魔本源”幾個字。
“別過來!”張深猛地抬頭,眼底的紅光幾乎要溢出來,黑氣順著他的眼角往下淌,像血淚,“晚晚……快走……我控製不住它……”
鍾晚的眼淚瞬間掉下來。她看著他痛苦掙紮的模樣,看著他明明瀕臨失控,卻還在想著讓她走,心裏的愧疚與心疼徹底爆發。她想起古籍上的字,想起自己的情緒鏡像能力,突然明白了什麽。
“我不走!”她衝進黑氣籠罩的範圍,無視刺骨的寒意,跪在張深麵前,“我能幫你!我的情緒鏡像能照見心魔本源!你說過的,接納它,不是對抗它!”
張深的身體猛地一顫。黑氣在他周身劇烈翻湧,心魔的低語變得尖銳:“別信她!她隻會害你!殺了她!” 可鍾晚的氣息像一道暖流,順著同心符鑽進來,帶著堅定的信任,瞬間衝散了些許黑氣。
“看著我!”鍾晚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的塵念泛起溫熱的光,“看著我的眼睛!你的心魔怕什麽?是怕你在乎我,還是怕你違背誓言?你告訴我,我幫你!”
張深的眼底閃過一絲清明。他死死盯著鍾晚的眼睛,那裏映著他被黑氣纏繞的模樣,卻沒有絲毫恐懼,隻有純粹的擔憂。心魔的幻象突然變得模糊,師父的遺言與鍾晚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守住心……才能守住道……”
“它怕……怕我承認……”張深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黑氣開始退縮,“怕我承認我在乎你……怕我承認誓言不是枷鎖……”
鍾晚的心髒猛地一跳。她立刻調動情緒鏡像,將自己的信任與堅定放大,像一道光,徹底包裹住張深的意識:“那你就承認!在乎不是錯!守護不是罪!你的道心從來不是靠絕情維持的,是靠你的堅守!”
就在這時,那本藍布古籍突然發出微弱的金光,書頁自動翻到下一頁,上麵的字跡清晰地映入眼簾:“塵念宿主與守門人同心,鏡像可化心魔為執念,執念可成道心之錨……”
張深的身體猛地一震。黑氣在這一刻徹底退散,眉心的紅痕漸漸淡去。他看著鍾晚的眼睛,眼底的紅光消失殆盡,隻剩下清明與釋然,還有一絲滾燙的溫柔。
可沒等兩人反應,書店外突然傳來玄清的狂笑,帶著毀滅的氣息:“好!好一個同心!既然你們這麽想在一起,那我就成全你們!聚陰陣已成,裂隙將開,你們就一起當祭品吧!”
地麵突然劇烈震顫起來,書房的牆壁開始出現裂縫,黑氣從裂縫裏鑽出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濃鬱。鍾晚緊緊抓住張深的手,能感覺到他的靈力在快速恢複,卻也能感覺到裂隙傳來的巨大吸力,像要將整座城市都吞進去。
張深站起身,將鍾晚護在身後,桃木劍泛著璀璨的金光,清冽的氣息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晚晚,這次,我們一起守住它。”
鍾晚點頭,指尖的塵念與他的靈力交織在一起,泛著淡金的光。可她看著越來越大的裂縫,看著外麵越來越近的黑氣,突然意識到——玄清的真正目的,從來不是奪取塵念或印記,而是利用他們的同心,引動裂隙的終極力量。
而那本古籍上的字,或許不僅是破心魔的方法,更是打開裂隙的鑰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