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坦誠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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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茶盞底沿蹭過木桌時,發出極輕的聲響。鍾晚的指尖還停留在張深遞來的玉佩上,溫潤的玉麵沾著微涼的夜露,與掌心塵念的灼熱形成奇異的製衡。書店裏隻亮著一盞煤油燈,昏黃的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散落的符紙上,混著歸塵閣舊籍的墨香與未散的茶香,氣氛柔和卻又透著揮之不去的尷尬。
張深先打破了沉默。他將整理到一半的破幻符推到桌角,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桃木劍的劍脊,清冽的氣息裏裹著不易察覺的局促:“之前在茶寮……那些情緒,都是真的。”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我確有難以言明之困擾,但絕非因你而生厭棄。”
鍾晚的心髒猛地一跳,指尖攥緊了玉佩。煤油燈的光映在他眼底,能看到未散盡的茶霧殘影,還有一絲笨拙的認真。塵念傳來他的情緒——愧疚像溫水漫過石塊,混著怕被再次誤解的不安,讓他連呼吸都放輕了些。【老古板總算開竅了,早這麽說我也不至於鬧脾氣。】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帶著試探的沙啞:“那……我真的聽到你說‘累贅’,還看到你盯著我的幻影……”
“是‘幻音術’和‘惑心術’的結合。”張深的眉峰驟然擰緊,語氣變得凝重。他從袖中抽出一張泛黑的符紙,邊緣還留著術法灼燒的焦痕,“這是今早從書店外圍撿到的,玄清在符裏混了‘憶魂草’的粉末,能放大你心底的猜疑,再用幻音模擬我的語氣,讓你信以為真。”
符紙遞過來時,鍾晚聞到一股熟悉的甜膩氣息,正是玄清術法特有的味道。塵念泛起尖銳的刺痛,不是反噬,是被術法欺騙的羞惱。她想起鏡像裏張深“嫌惡”的眼神,原來那些都是被放大的幻象,是玄清專門為她量身定做的陷阱。
“為什麽不早說?”她的聲音帶著委屈,指尖戳了戳符紙的焦痕,“你早解釋清楚,我也不會……” 後麵的話沒說出口,可泛紅的眼眶已經泄露了情緒——不會差點把他逼得心魔反噬,不會鬧到決裂的邊緣。
張深的喉結劇烈滾動,指尖懸在她的發頂半寸,最終還是落在了桌角:“是我的錯。” 他的聲音放低了些,帶著罕見的坦誠,“守門人曆代都有仇家,術法陰毒防不勝防,我以為你學會凝神訣就能抵禦,沒料到玄清會用‘憶魂草’放大你的疑慮。” 他避開了“心魔”二字,卻隱晦地承認了自己的疏漏,“而且……我怕告訴你太多,會讓你更害怕。”
鍾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茶霧裏看到的畫麵:他坐在她房門外攥著發繩的模樣,他為護她衝破陣法時的決絕,那些沒說出口的擔憂,原來都藏在“怕她害怕”的借口裏。塵念傳來他未說出口的話:“怕你知道我有心魔,會覺得我危險,會真的離開。”
“我才不怕。”她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不好意思,趕緊低下頭,假裝研究玉佩,“反正……以後再有奇怪的聲音,我先問你,不自己瞎想了。”
煤油燈的光暈裏,張深的耳尖泛起極淡的紅。他清了清嗓子,將一張新畫的清心符推到她麵前,符紙還帶著朱砂的溫熱:“這符加了‘醒神紋’,能提前預警幻音術。玄清既然能用一次,就會用第二次,我們得做好準備。”
鍾晚接過符紙,指尖的清涼驅散了些許羞惱。她看著張深專注的側臉,他正低頭在符紙上補畫紋路,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眉心的紅痕淡得幾乎看不見。塵念傳來他的情緒:釋然像茶香漫過心湖,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怕碰碎的琉璃。
“那……玉佩裏的手記,什麽時候能看?”她突然問,想起林老說的初代秘密,“裏麵是不是有對付玄清的方法?”
張深的筆尖頓了頓,朱砂在符紙上暈開一小團紅:“需要你的塵念之力才能打開。” 他抬眼看向她,眼底帶著鄭重,“初代守門人與塵念宿主是‘同心契’,手記需要兩人的靈力共鳴才能解鎖。之前怕你排斥,沒敢提。”
“同心契?”鍾晚挑眉,想起茶霧裏初代並肩的畫麵,“不是容器和守護者?”
“從來不是。”張深搖頭,指尖劃過玉佩的紋路,“守門人守的是裂隙,塵念宿主守的是人心,隻有同心協力,才能真正穩住封印。玄清就是想打破這份‘同心’,才會用離間計。”
鍾晚的心髒猛地一沉。原來她和張深的關係,從來不是“容器”與“守護者”,而是缺一不可的戰友。玄清的目標從來不是她或張深,是他們之間的“同心契”,是整個城市的封印。
“那我們現在……算同心嗎?”她小聲問,指尖的玉佩泛起溫熱的光。
張深的動作猛地頓住,抬頭看向她,眼底的光比煤油燈更亮。他剛要開口,書店的窗欞突然傳來極輕的響動,是青禾按約定發來的信號——玄清的人還在附近徘徊。
“先不說這個。”他收斂情緒,將玉佩塞進她手裏,語氣恢複了些許嚴肅,“玄清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得盡快解鎖手記,找到他的弱點。在此之前,你必須學會分辨幻音,不能再被迷惑。”
鍾晚點頭,握緊了玉佩。她知道,信任的裂痕不是靠一杯憶魂茶就能徹底彌合的,還需要時間和行動證明。但至少,他們邁出了坦誠的第一步,不再像之前那樣隔著厚厚的牆。
張深突然起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藍布封皮的古籍,正是之前被心魔震落的那本,上麵記載著情緒鏡像的用法。他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咒文:“這是‘醒神咒’,比凝神訣更針對幻音術。我教你念,以後遇到可疑的聲音,立刻誦咒,能暫時切斷術法幹擾。”
鍾晚湊過去,鼻尖幾乎碰到他的手臂,清冽的氣息裹著朱砂味撲麵而來。她看著古籍上的咒文,字跡蒼勁有力,是張深早年的批注,旁邊還畫著小小的醒神紋示意圖,顯然是他專門標注的。
“跟著我念:‘天地清明,日月朗照,心台無垢,幻音自消。’” 張深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術法的韻律,指尖在半空劃出醒神紋的輪廓,泛著淡淡的金光。
鍾晚跟著念了起來,剛念到“心台無垢”,塵念突然泛起溫熱的共鳴,與張深的術法能量交織在一起。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咒文的力量順著聲帶蔓延,在眉心凝成一道清涼的屏障,像給情緒鏡像加了層防護罩。
“對,就是這樣。”張深的嘴角勾起極淡的笑,眼底的讚許藏不住,“多練幾遍,讓咒文融入靈力,以後就算沒有符紙,也能自行抵禦幻音。”
鍾晚的臉頰發燙,跟著他反複誦念。煤油燈的光暈在兩人之間流轉,古籍的墨香與朱砂的溫熱交織,之前的尷尬與隔閡漸漸被衝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妙的默契——像兩顆曾經偏離軌道的星,終於重新找到了彼此的方向。
就在她念到第十遍時,掌心的玉佩突然泛起奇異的綠光,與古籍上的咒文產生共鳴。書頁自動翻到下一頁,上麵寫著一行小字:“同心契成,鏡映本源,可破萬幻。”
鍾晚的心跳猛地一沉。她抬頭看向張深,發現他也在盯著那行字,眼底滿是震驚。塵念傳來他的情緒:震撼裏裹著激動,還有一絲對“同心契”的困惑,顯然也沒想到手記的解鎖條件與醒神咒有關。
“這……”張深的喉結動了動,指尖碰了碰玉佩的綠光,“看來玄清的離間計,反而幫我們觸碰到了同心契的關鍵。”
鍾晚攥緊玉佩,看著古籍上的字跡,突然明白了林老的話:“玄清的幻音術再厲害,也得你們自己有縫可鑽才能起效。” 現在縫隙補上了,同心契的光芒也開始顯現,或許這就是戰勝玄清的希望。
可沒等兩人細想,窗外突然傳來極淡的陰氣波動,比之前更隱蔽,卻帶著熟悉的惡意——是玄清親自來了!張深的臉色瞬間變了,猛地將鍾晚護在身後,桃木劍泛著金光:“他在外麵!別出聲,我去看看!”
鍾晚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抓緊手裏的醒神符,剛要誦咒,就聽見玄清的聲音透過陣法傳進來,帶著蠱惑的殘忍:“師弟,別躲了。你的小宿主剛學會醒神咒吧?可惜啊,我的‘蝕心咒’,可不是區區醒神咒能擋的——”
陣法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淡金色的屏障泛起劇烈的漣漪,顯然是被玄清的術法擊中。張深的眉心泛起紅痕,顯然是心魔被再次驚動,可他死死護住鍾晚,聲音堅定:“別怕,有我在!”
鍾晚看著張深緊繃的側臉,攥緊了手裏的玉佩和古籍。她知道,玄清的新一輪攻擊已經開始,這次他用了更厲害的術法,可她不再像之前那樣恐慌——她學會了醒神咒,知道了同心契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她和張深終於坦誠相對,不再是孤軍奮戰。
而掌心的玉佩,還在泛著淡淡的綠光,像是在指引著他們,走向解鎖手記、戰勝玄清的下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