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子時將至
字數:3408 加入書籤
定魂盤落在桃木桌上時,發出清脆的聲響。鍾晚看著張深指尖撫過盤麵的紋路,清冽的靈力注入後,半透明的玉指針突然亮起,穩穩指向書店中央的陣法核心,溫潤的光暈驅散了周遭的陰寒。他的眉峰微挑,抬眼看向她時,眼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沒被他們傷到?”
“張老師教的步法和符籙可不是擺設。”鍾晚揉了揉膝蓋上的紅痕,指尖觸到布料下的溫熱,是之前蹭傷的地方,“那幾個弟子連我的衣角都沒碰到,還被我用護身符燒了木牌。” 她刻意揚起下巴,像等著誇獎的學生,塵念卻悄悄捕捉到他氣息裏的後怕——比自己遇險時更濃。
張深沒接話,隻是將羅盤拿起,轉身走向書店中央的陣眼。他的步伐還有些虛浮,月白長衫掃過散落的符紙,朱砂的腥氣混著他身上的檀香,在昏暗的光線下凝成微妙的氣息。鍾晚趕緊跟上,看著他將羅盤嵌入陣眼凹槽,指尖結印時,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額角的紅痕亮了亮,卻沒再咳血——他在強行壓製傷勢。
“定魂盤能穩定陣眼靈力,還能指引聚陰陣的核心。”張深的聲音低沉,帶著疲憊卻異常清晰,“等會兒開戰,你站在我身後,用情緒鏡像幫我盯著指針,它發紅的方向就是敵人的突破口。”
“我不站在你身後。”鍾晚遞過一張剛畫好的鎮陰符,指尖的墨跡還沒幹,“我能預判攻擊,還能反彈情緒,至少能幫你擋幾個小嘍囉。老古板別想把我當花瓶護著。”
張深的動作頓了頓,轉頭看她。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僅有的一盞煤油燈將她的影子投在牆上,單薄卻挺直。他的喉結動了動,伸手接過符紙,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清冽的氣息裏泛起暖意:“好。但記住,護心符亮三次就必須退到書架後,那裏有密道。”
鍾晚沒應聲,隻是彎腰撿起散落的符紙,疊好放進袖袋。塵念傳來他未說出口的擔憂,像溫水漫過心髒——他在給她留退路,可她不想退。從歸塵閣第一次失控到現在,她早已不是那個隻會躲在他身後的容器,是能和他並肩的人。
青禾端來兩碗熱粥,瓷碗的溫熱驅散了些許寒意。三人圍坐在桌旁,沒人說話,隻有喝粥的輕響和窗外漸起的風聲。鍾晚看著張深小口喝粥的模樣,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卻強迫自己吞咽,顯然是想盡快恢複體力。她悄悄將自己碗裏的青菜夾到他碗裏,被他用眼神製止,又默默夾了回去,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這短暫的平靜。
“哢嚓”一聲,窗外的樹枝突然斷裂。鍾晚抬頭,看見煤油燈的火苗劇烈晃動,投在牆上的影子扭曲成詭異的形狀。溫度驟降,原本溫熱的粥碗瞬間泛起涼意,塵念傳來刺骨的冰寒——不是來自書店內部,是來自巷口的四個方向,聚陰陣的陰煞氣已經開始凝聚。
張深放下粥碗,起身走到窗邊,指尖按在玻璃上,留下一道白印。“還有一刻鍾到子時。”他的聲音沉得像冰,“青禾,你守東側陣眼,用林老給的雷擊符,看到陰兵就炸。” 他轉向鍾晚,從袖中掏出一枚青銅鑰匙,塞進她手裏,“這是密道鑰匙,若事不可為,羅盤會帶你從密道離開。”
“我不走。”鍾晚將鑰匙推回去,眼神堅定,“要贏一起贏,要走……我也不會一個人走。” 她攥緊袖袋裏的定魂盤,情緒鏡像鋪開,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更鼓聲,一下一下,像敲在心髒上,“老古板別想甩下我,你的心魔還需要我用鏡像安撫,你的陣法還需要我指引陣眼,我有用。”
張深的心髒猛地一縮,看著她亮得驚人的眼睛,喉間的話堵了回去。他知道,這姑娘看似軟,骨子裏比誰都倔,一旦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收回手,將鑰匙放在桌上,指尖劃過桃木劍的劍脊:“好。要贏一起贏。”
青禾早已守在東側陣眼,桃木劍泛著微光。書店裏隻剩下他們兩人,煤油燈的火苗越來越弱,牆上的影子忽明忽暗。鍾晚走到張深身邊,能清晰地感知到他體內靈力的波動,虛弱卻堅韌,像風中殘燭卻不肯熄滅。她悄悄將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護心符的溫熱傳遞過去,試圖分擔一絲壓力。
張深的身體僵了僵,卻沒躲開。他側頭看她,眼底的清冽被暖意取代,聲音放軟了些:“等打贏了玄清,教你畫高階的破煞符。”
“說話算話?”鍾晚挑眉,心裏的緊張消散了些。
“算話。”他點頭,嘴角勾起極淡的笑。
就在這時,更鼓聲突然變得清晰,沉悶的“咚”聲從遠處傳來,正是子時的第一聲更鼓。幾乎同時,書店的燈光猛地熄滅!
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隻有定魂盤的玉指針還亮著溫潤的光。鍾晚下意識攥緊張深的胳膊,塵念泛起劇烈的灼熱,不是預警,是外界陰煞氣的衝擊——溫度驟降,冰冷的寒意順著門縫鑽進來,帶著刺骨的疼,比玄清之前任何一次攻擊都強烈。
“嗚——”
鬼哭狼嚎般的風聲由遠及近,起初還在巷口,眨眼間就到了書店門口,帶著陰兵的嘶吼和陣法運行的嗡鳴,像無數隻惡鬼在拍門。鍾晚能“看”到黑氣順著門縫往裏鑽,在地麵凝聚成扭曲的形狀,書店外圍的防護符發出刺耳的“滋啦”聲,符紙一張接一張地變黑、碎裂。
張深一把將她護在身後,桃木劍瞬間出鞘,金光劃破黑暗,照亮他緊繃的側臉。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壓過了外麵的風聲:“聚陰陣,正式啟動了。”
鍾晚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卻強迫自己冷靜。她盯著定魂盤的指針,玉色的光芒已經變成了猩紅,穩穩指向書店西側——那裏是陣法最薄弱的地方,也是玄清的主攻方向。情緒鏡像鋪開,能清晰感知到外麵密密麻麻的陰煞氣息,像潮水般湧來,為首的正是玄清,黑袍在風中翻飛,手裏舉著三塊封裂隙符,泛著邪惡的紅光。
“張深!鍾晚!出來受死!” 玄清的聲音穿透風聲,帶著偏執的瘋狂,“今日我便用聚陰陣汙染裂隙,讓你看看,絕情道才是唯一的正道!”
張深沒應聲,隻是將鍾晚往身後又護了護,指尖在定魂盤上快速結印。羅盤的紅光更盛,與書店的陣法形成共鳴,發出淡淡的金光,暫時擋住了黑氣的入侵。鍾晚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是害怕,是興奮與決絕,像等待了三百年的決戰終於到來。
她深吸一口氣,攥緊袖袋裏的鎮陰符,情緒鏡像調整到極致,捕捉著外麵每一個攻擊意圖。黑暗中,她能清晰地“看”到張深眼底的堅定,能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力量,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子時的第二聲更鼓響起,風聲更烈,書店的門板在黑氣的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鍾晚看著身邊的張深,突然笑了——不管接下來要麵對什麽,她都不會再退縮,不會再懷疑,因為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
就在這時,西側的防護符突然全部碎裂,黑氣如潮水般湧進來,帶著鬼哭狼嚎的聲響。張深的桃木劍劃出一道耀眼的金光,迎了上去,沉聲喝道:“晚晚,盯緊指針!”
鍾晚應聲答應,目光死死鎖定定魂盤的猩紅指針,心髒狂跳著——真正的大戰,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