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裂痕與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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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罐在小灶上咕嘟作響時,鍾晚的指尖沾了滿手炭灰。書店的臨時廚房狹**仄,昏黃的燈泡晃得人眼暈,她蹲在灶前扇火,鼻尖縈繞著苦艾與陳皮混合的藥香,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糊味——第三遍熬藥,還是沒掌握好火候。
    “咳……”
    裏間傳來張深的咳嗽聲,沉悶得像堵在胸口的石頭。鍾晚的心猛地揪緊,手裏的蒲扇扇得更快,火星子濺到鞋麵,燙得她下意識縮腳。【老古板要是知道我把藥熬糊三次,怕是要把我趕出廚房,順便附贈十頁符紙抄寫懲罰。】
    她掀開鍋蓋,黑褐色的藥汁泛起泡沫,焦糊味更濃了。塵念傳來張深的情緒——不是嫌棄,是淡淡的擔憂,順著空氣飄過來,裹著他清冽的氣息。鍾晚咬咬牙,還是濾出藥汁倒進瓷碗,端著往內間走,做好了被吐槽的準備。
    張深靠在床頭,月白長衫換了件幹淨的,卻依舊掩不住蒼白的臉色。他正翻看著那本殘冊,指尖劃過“玄清”二字時,指節微微泛白。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來,目光落在她沾著炭灰的臉頰上,眼底閃過一絲複雜,最終還是化作無奈:“藥熬糊了。”
    “知道。”鍾晚把藥碗遞過去,語氣帶著倔強,“但這是我熬的,你必須喝。” 她轉身想去拿糖,手腕卻被他輕輕攥住。他的指尖帶著未退的灼熱,是內傷未愈的征兆,卻刻意放輕了力道,怕弄疼她。
    “不用。”張深鬆開手,端起藥碗一飲而盡。苦澀的藥汁滑過喉嚨,他連眉頭都沒皺,隻是將空碗放在床頭,聲音低得像歎息,“謝謝。”
    鍾晚的耳尖突然發燙,轉身背對著他去收拾藥碗,心裏的委屈和之前的爭執像被藥汁熨平了些。她能“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清冽的氣息裏泛著柔軟,像冰雪初融的溪水。【老古板明明心裏軟得很,偏要裝冰塊,喝糊藥都不抱怨,比某些挑食的藝人好伺候多了。】
    “玄清……是我師兄。”
    張深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沉默。鍾晚的動作頓住,塵念泛起細碎的灼熱——不是危險,是他終於願意開口的釋然。“師父當年收了兩個徒弟,我和他。” 他的聲音帶著回憶的沉鬱,“他天資比我高,卻執念於‘絕情道’,認為隻有斷了七情,才能徹底掌控力量,守住裂隙。”
    鍾晚轉過身,看見他指尖摩挲著殘冊的扉頁,眼神悠遠:“師父反對他,說守護的本質是‘在意’,不是‘絕情’。後來他偷練禁術,引動心魔,被師父逐出師門,就成了現在這樣。” 他避開了關鍵細節,卻足以讓她拚湊出過往的輪廓。
    “所以他針對你,不隻是為了裂隙,更是為了證明他是對的?”鍾晚輕聲問。
    張深點頭,眉心的紅痕淡了些:“他要毀了我守護的一切,包括……你。以此證明絕情道才是唯一正道。”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鄭重,“之前不告訴你,是怕你卷進師門恩怨,更怕你被他的話術蠱惑。”
    鍾晚走到床邊,蹲下身與他平視。燭光映在他眼底,清冽的氣息裏藏著後怕。她突然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眉心,那裏的溫度已經降了下來:“我不會被蠱惑,也不怕恩怨。” 她的聲音堅定,“你的道,我信。你的人,我護。”
    張深的身體猛地一僵,眼底閃過劇烈的情緒波動,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湖。他伸手,似乎想抱住她,指尖在半空頓了頓,最終隻是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動作笨拙卻溫柔:“傻丫頭。”
    藥香還在空氣中彌漫,焦糊味混著兩人間微妙的沉默,像熬得剛好的糖水,甜而不膩。鍾晚收拾好藥碗,剛要轉身,手機突然在口袋裏震動起來,是陳經紀的電話。她走到外間接起,刻意壓低聲音:“喂?”
    “晚晚!天大的好消息!”陳經紀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背景裏是打印機的聲響,“有個小眾演技綜藝找你!導演是業內出了名的伯樂,上一屆的冠軍直接拿了電影節新人獎!機會難得啊!”
    鍾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演技綜藝?這是她蟄伏這麽久以來最好的機會,能徹底擺脫“花瓶”標簽,在娛樂圈站穩腳跟。可轉念一想,張深還在養傷,玄清隨時可能動手,她要是去錄綜藝,不僅會暴露行蹤,還可能讓玄清有可乘之機。
    “我……”她的話卡在喉嚨裏,看向內間的方向,張深正靠在床頭看書,月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身上,安靜得像幅畫。塵念傳來他的情緒——沒有反對,隻有淡淡的支持,像在說“你想做就去”。
    “晚晚?你怎麽了?”陳經紀的聲音裏帶著疑惑,“這機會真的很難得,李董那邊也不知道這事,趁他沒反應過來趕緊答應啊!”
    鍾晚攥緊手機,指節泛白。一邊是夢寐以求的事業機會,是擺脫“容器”身份、證明自己價值的捷徑;一邊是重傷未愈的張深,是即將到來的生死大戰,是她不能放棄的守護。兩個選擇像天平的兩端,壓得她喘不過氣。
    “我考慮一下,半小時後給你答複。”她匆匆掛了電話,靠在門框上,心裏亂成一團麻。灶上的藥罐還留著餘溫,藥香嫋嫋,卻驅不散她的猶豫。
    內間的張深似乎察覺到她的糾結,輕輕敲了敲床頭:“進來。”
    鍾晚推開門,看見他放下殘冊,目光溫和:“陳經紀的電話?娛樂圈的事?”
    她點頭,坐在床沿,把綜藝邀約的事說了,沒隱瞞自己的猶豫:“我想去,可又怕……”
    “怕暴露行蹤?怕我應付不來?”張深接過話,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林老和青禾明天就到,防護陣也加固好了。你想去,就去。” 他的聲音帶著縱容,“你的人生,不該隻有術法和戰鬥。”
    鍾晚的眼眶突然發熱,剛要說話,手機又震動起來——不是陳經紀,是條陌生短信,隻有一張照片:綜藝錄製地的背景裏,站著個穿黑西裝的男人,袖口沾著朱砂印,正是玄清的弟子!
    她的心髒猛地沉到穀底。玄清已經查到了綜藝的事,這根本不是機會,是陷阱!
    張深看到她驟變的臉色,立刻抓起桃木劍:“怎麽了?”
    鍾晚舉起手機,聲音發顫:“玄清的人……在綜藝那邊等著我。他早就知道了。”
    月光突然被烏雲遮住,房間裏瞬間暗了下來。灶上的藥罐發出輕微的碰撞聲,藥香似乎也染上了陰寒的氣息。鍾晚看著張深驟然凝重的臉色,突然明白——玄清不僅要毀了張深的道,還要斷了她所有的退路,讓她徹底淪為隻能依賴張深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