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舊地重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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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其色鴨舌帽壓得極低,口罩遮住大半張臉,鍾晚攪動咖啡的手指微微用力,瓷勺碰撞杯壁發出輕響。咖啡館靠窗的位置視野正好,斜對麵就是星途娛樂的玻璃大門,旋轉門不斷吞吐著穿著職業裝的員工,香水味混著劣質煙草味飄過來,被咖啡館濃鬱的拿鐵香氣衝淡了大半。
    頸間的碎銅錢貼著皮膚,傳來若有若無的溫熱。鍾晚深吸一口氣,刻意將感知範圍收縮到最小,像聚光燈般鎖定剛走出大門的兩個女員工——這是她蹲守的第三個小時,前兩次捕捉到的全是“考勤”“績效”之類的無用情緒,精神消耗倒讓她太陽穴脹得發疼。
    “李董最近跟吃了槍藥似的,昨天還把策劃案摔碎了杯子。”短發員工的聲音帶著抱怨,高跟鞋踩在人行道上噠噠作響。
    另一個長發員工壓低聲音:“你沒聽說啊?公司資金鏈快斷了,之前跟玄清道長合作的‘項目’黃了一半,李董能不急嗎?”
    “玄清道長”四個字像針,精準刺中鍾晚的神經。她立刻集中精神,太陽穴的脹痛驟然加劇,眼前甚至泛起細小的黑暈,終於捕捉到長發員工的情緒碎片——不是單純的八卦,是摻雜著恐懼的忌憚,還有個模糊的念頭:“那個項目……好像跟‘貨’有關,之前在碼頭見過……”
    “貨?碼頭?”鍾晚的心髒猛地一跳,剛要追探更多,兩人已經拐進了小巷,情緒信號瞬間斷了。她懊惱地抿了口冷掉的咖啡,苦味在舌尖蔓延——這殘餘感知太雞肋,稍微離遠些就抓不住,還耗得她頭暈眼花。
    就在這時,旋轉門再次轉動,一抹耀眼的紅色晃了她的眼。蘇婉兒穿著高定禮服,被一群助理簇擁著出來,妝容精致,嘴角掛著得意的笑,路過咖啡館時,故意抬手理了理頭發,露出手腕上那隻刻著引煞紋的銀鐲。
    鍾晚立刻低下頭,假裝玩手機,感知卻像雷達般鎖定她。蘇婉兒的情緒波動異常強烈,不是簡單的得意,是摻雜著亢奮的惡毒快意,腦海裏反複盤旋著兩個念頭:“鍾晚那個賤人肯定死了”“玄清師伯說等拿到塵念,就讓我當影後”。
    【還沒死心。】鍾晚指尖攥緊手機,指甲嵌進掌心。看來蘇婉兒還不知道塵念沒集齊,也不知道玄清隻是把她當棋子。她正想再探,蘇婉兒已經上了保姆車,隻留下一股濃烈的玫瑰香水味,嗆得她鼻腔發癢。
    咖啡館的門被推開,風鈴叮當作響。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快步走進來,領帶歪了半截,神色慌張地摸出手機,走到角落壓低聲音打電話:“……貨肯定沒問題,上次的隻是意外……玄清道長那邊催得緊……下次交接在南區倉庫……後天晚上十點……對,碼頭附近那個廢棄的……”
    鍾晚的呼吸瞬間停滯。
    她刻意放慢呼吸,將所有精神都集中在男人身上,太陽穴的脹痛幾乎要炸開,眼前的景象都開始模糊,卻死死抓著那些關鍵信息——南區倉庫、後天晚上十點、碼頭附近、廢棄的……
    “別問那麽多!出了事你擔得起嗎?”男人突然提高聲音,情緒裏滿是暴躁與恐懼,“玄清道長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不說了,有人看過來了!”
    掛了電話,男人匆匆喝了口冰水,起身快步離開。鍾晚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她掏出筆記本,飛快記下關鍵詞,筆尖因用力而顫抖:南區倉庫、後天22:00、碼頭、玄清、貨。
    “貨”是什麽?結合之前聽到的“項目”“資金鏈”,大概率是玄清用來換取星途資源的東西,可能是低階符紙,也可能是用來修煉絕情道的陰煞物品。而交接地點選在廢棄倉庫,顯然有鬼,說不定能趁機抓到玄清弟子,逼問出張深的下落和塵念的線索。
    可風險也顯而易見。玄清的人警惕性極高,倉庫周圍肯定有埋伏,她隻有殘餘的感知和幾張破煞符,一旦被發現,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去還是不去?】鍾晚摩挲著筆記本上的字跡,頸間的碎銅錢突然泛起溫熱,是張深殘留的靈力,像在無聲地鼓勵她。她想起張深在信裏寫的“等我找辦法”,想起歸塵閣的廢墟,想起蘇婉兒得意的笑臉,心裏的天平瞬間傾斜——她不能等,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也要試試。
    她結了賬,戴上口罩和帽子,順著人行道往星途娛樂的側門走。側門是員工通道,來往的人更少,牆角堆著幾個廢棄的紙箱。鍾晚躲在紙箱後,再次調動感知,這次瞄準了進出側門的保安。
    保安的情緒很穩定,隻有職業性的麻木,直到一個穿灰色風衣的男人出示了一張黑色卡片,保安的情緒才出現波動——不是敬畏,是恐懼,還有個模糊的念頭:“又是玄清道長的人……每次來都沒好事……”
    男人走進側門時,鍾晚瞥見他袖口的引煞紋,和之前在酒會上見到的灰袍弟子一模一樣。她立刻縮回紙箱後,心髒狂跳——玄清的人果然經常來星途,這裏就是他們和李董(現在可能是蘇婉兒)的聯絡點。
    等男人走遠,鍾晚才從紙箱後出來,快步離開。路過街角的報刊亭時,她買了一份城市地圖,翻到南區那一頁——碼頭附近的廢棄倉庫有三個,其中一個在五年前發生過火災,之後一直閑置,位置最偏僻,符合“隱蔽交接”的條件。
    【就是這裏了。】鍾晚用紅筆圈出倉庫的位置,眼神變得堅定。她需要準備一下:找陳經紀借個微型錄音設備,再弄一套便於行動的深色衣服,把張深留下的破煞符藏在身上,最重要的是,得想辦法確認倉庫周圍的埋伏情況。
    剛走到公交站,手機突然震動,是匿名短信:“南區倉庫有迷陣,玄清弟子帶了聚陰符,小心。”
    鍾晚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匿名發信人是誰?怎麽知道她的行蹤?還知道玄清的布置?是敵是友?一連串的疑問湧上心頭,可短信裏的信息太關鍵,由不得她猶豫。
    她立刻回複:“你是誰?為什麽幫我?”
    對方秒回:“等你拿到‘貨’,自然會知道。記住,別用感知探迷陣,會被發現。”
    鍾晚盯著手機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遲遲沒有落下。對方顯然對她的情況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她的感知有問題。是林老派來的人?還是張深安排的後手?或者……是玄清設下的新陷阱?
    頸間的碎銅錢再次泛起溫熱,這次的溫度比之前更清晰,帶著一絲安撫的力量——是張深的靈力在呼應,說明發信人沒有惡意。鍾晚深吸一口氣,刪掉輸入框裏的文字,沒有再追問。
    不管對方是誰,至少提供了關鍵信息。迷陣、聚陰符,這些她都在歸塵閣的古籍裏見過,迷陣怕破煞符,聚陰符怕陽氣重的東西,或許可以準備些艾草、朱砂,或許能派上用場。
    公交到站,鍾晚收起手機和地圖,隨著人流上車。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星途娛樂的玻璃大樓越來越遠,可她知道,自己離真相、離張深,越來越近了。
    後天晚上十點,南區倉庫。
    這場冒險,她必須去。不為別的,隻為那些未說出口的牽掛,隻為那個承諾“等我”的人,隻為她自己不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公交車穿過繁華的街道,駛向安靜的老城區。鍾晚靠在車窗上,閉上眼睛,開始在腦海裏推演後天的行動路線:如何潛入倉庫、如何避開迷陣、如何記錄證據、如何在被發現時脫身……每一個細節都反複琢磨,太陽穴的脹痛再次襲來,她卻毫不在意。
    黑暗中,她仿佛看到張深站在歸塵閣的老槐樹下,朝她伸出手,清冽的氣息裹著她,輕聲說:“晚晚,我回來了。”
    鍾晚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微笑。
    她等得起,也闖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