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蔡瑁兵臨城下,蔡瑁狠斷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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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日頭正毒,曬得官道上的塵土都有些發燙。
蔡瑁勒住戰馬,抬手示意身後綿延的一萬襄陽精銳停下。
此時蔡瑁已經距江陵城已不足十裏,遠遠望去江陵城樓的輪廓依稀可見。
可蔡瑁的瞳孔卻猛地一縮。
城頭上那麵“傅”字守將旗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麵迎風獵獵舒展的紅底黑紋“劉”字帥旗。
江陵城靜默地矗立在蔡瑁視野盡頭,城垛間依稀能看見,巡邏士卒的身影。
而城門處,進出城的車馬行人排著隊,在城門官的查驗下有序進出。
而此時日頭也來到晌午,隻見城內炊煙從城中嫋嫋升起,且也聽不到任何慌亂的喧囂,與往常沒有任何異樣。
但正是如此,才讓蔡瑁心中驚疑不定,太正常了,一點慌亂都沒有,活脫脫一副“太平城”的模樣。
說實話,劉琦能從傅芳手中奪過江陵城並沒有出乎蔡瑁的意料,畢竟劉琦乃荊州長公子,手下又有大軍,可謂是要有名義有名義,要有實力有實力。
而蔡瑁寫信給傅芳,無非就是想借傅芳之手,給劉琦找點麻煩,好讓劉琦不能順順利利的接手江陵城。
到時,蔡瑁便可以趁著劉琦還沒有完全掌控江陵之際,聯手城內心向自己的世家豪強與自己一內一外逼迫劉琦讓出江陵城。
“都督,這……”
這時,蔡瑁身旁親衛壓低了聲音,“傅芳他…這是開城迎了劉琦?”
顯然,親兵,以及其他蔡瑁心腹,在看到江陵城如此安靜祥和的場麵後,都覺得傅芳這是完全投靠了劉琦。
而蔡瑁麵無表情的騎在馬背上沒有回應親兵。
但蔡瑁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顯示蔡瑁內心並不是如表麵般平靜。
此時的蔡瑁隻感覺胸中一股怒火直衝頂門。
傅芳竟然沒有按照自己信中所言,若是不可為,便借機給給劉琦找點麻煩,不能讓劉琦快速的接手江陵。
江陵乃荊州重鎮,錢糧廣盛,這傅芳竟然讓劉琦完完全全的接手了江陵城。
“真是....可恨!!”
蔡瑁一抽馬鞭,在空氣中打出一聲‘啪’響,宣泄著心中的憤怒。
但蔡瑁到底是曆經風浪的人物,深知劉琦如今占據江陵已經是木已成舟,自己再憤怒也無濟於事了。
蔡瑁強壓下怒火,從牙縫裏擠出話來,聲音陰沉:“慌什麽?劉琦小兒,不過是仗著一時僥幸罷了。”
說著蔡瑁轉過頭,看向身旁的心腹參軍王超。
“公澤(字),你辛苦一趟,帶上一份賀禮,以恭賀劉琦大破孫策為名,進城去探探虛實。”
“先將劉琦虛實探清楚了,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王超連忙應下:“都督放心,屬下明白。”
王超心思縝密,自然懂得蔡瑁此舉名為道賀,實為窺探。
若能摸清劉琦底細,尤其是城中糧草、兵力布防,日後或逼或談,方能占據主動。
不一會時間,王超帶著幾名隨從,捧著十匹上好綢緞和兩件精美玉器,一路來到江陵城下。
越是靠近,王超心中就是越感到不可置信。
城門守軍們眼神並未因為蔡瑁大軍到來就感到慌亂,依舊查驗進出之人。
顯然,城門守軍們早就知道蔡瑁大軍會到來。
而當王超進入城內後,見到城內的景象時,算是殺死王超內心最後一絲僥幸了。
隻見城內街道上,人來人往,卻並無新占之城常有的那種混亂景象,反而透著一股井然的秩序。
這劉琦,治軍有一套,安民似乎也有些手段?
王超心裏嘀咕著。
而不一會王超便到了官署門口,卻見一人早已等候在此,身著青衫,麵容清臒,正是徐庶。
蔡瑁大軍剛到城外十裏,城頭士卒便回府衙報信。
劉琦召諸葛亮、徐庶商議,都說閉城反而顯得心虛,容易讓蔡瑁摸清底細,不如讓城裏諸事照舊。
同時又琢磨著,劉琦是主帥,若親自去迎,難免被王超盯著神色猜心思。
徐庶性子縝密,嘴風緊,既會周旋又能守得住機密,派他出麵最穩妥。
所以徐庶才提前到官署等著,連待客的茶水都按平日規矩備著,就是要讓江陵瞧著一派鎮定,不給王超半點探底的機會。
徐庶見到王超,未語先笑,遠遠便拱手道:“王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啊!”
“我家主公正與傅將軍核查城防要務,實在抽不開身,特命元直在此相候,萬望海涵。”
徐庶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給了王超麵子,又點明了劉琦此刻正在處理正事,無暇他顧。
王超心中暗罵一聲“滑頭”,臉上卻堆起熱情的笑容,快步上前還禮:
“徐軍師太客氣了!”
“長公子力挫江東孫策,揚我荊州軍威,蔡都督聞訊亦是欣喜,特命郭某前來道賀,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說著,王超便讓隨從將賀禮奉上,接著兩人一番虛與委蛇,攜手走入官署。
分賓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
王超呷了一口茶,便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題,他故作關切狀:“徐軍師,長公子此番匯聚諸軍,聲勢浩大啊。”
“王某粗略算來,五千襄陽營精銳,江夏郡兵,長沙水師,再加上降卒和江陵原守軍,怕是接近兩萬之眾了吧?”
王超這裏稍作停頓,觀察著徐庶的神色,見對方依舊麵帶微笑,才繼續道,“這麽多人馬聚集一城,每日人吃馬嚼,所耗糧米絕非小數。”
“蔡都督心係江陵防務,臨行前特意囑咐郭某,若長公子軍糧草有何短缺,但講無妨,襄陽庫府尚算充盈,定會鼎力支持,絕不能讓守城將士餓肚子。”
王超這話看似好意,實則暗藏機鋒,意在探查江陵府庫虛實。
若徐庶麵露難色或開口求援,便說明劉琦根基不穩。
徐庶聞言,哈哈一笑,擺手道:“蔡都督和王先生真是有心了!感激不盡!”
徐庶語氣輕鬆,仿佛渾不在意,“江陵乃我荊州腹心之地,府庫向來充盈。”
“去歲冬糧尚存五萬石有餘,支撐我軍綽綽有餘。”
見王超眼神閃爍,似有不信,徐庶又慢悠悠地補充道:
“即便……咳,即便真有什麽萬一,城中的龐、習兩家也已主動向我家主公示好,表示願借糧助守。”
“這兩家乃是江陵根基最厚的世家,家中儲糧甚豐,斷不會讓我軍有缺糧之虞。”
“龐、習兩家?”
王超心裏咯噔一下,差點失態。
這兩家是江陵地頭蛇,向來圓滑,怎會劉琦剛進城一兩天就如此旗幟鮮明的支持?
王超絕不相信!
定是徐庶虛張聲勢,想嚇阻蔡都督!
想到這王超忍不住追問:“龐、習兩家素來…嗯…謹慎,竟會如此爽快?”
徐庶端起茶杯,輕輕吹開浮沫,抿了一口,笑容意味深長:“世家大族,所求無非是安穩。”
“而我家主公能守住江陵,護一方百姓周全,他們自然願意鼎力相助。”
之後無論王超如何旁敲側擊,詢問兵力部署或是城防細節,徐庶要麽巧妙地將話題引開,要麽便以“軍機重事,不便透露”為由直接擋回,一番交鋒下來,王超竟是半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探到,隻得悻悻告辭。
等王超回到城外蔡瑁大營,王超將所見所聞,尤其是徐庶關於糧草和彭、習兩家的說辭,原原本本稟報給蔡瑁。
蔡瑁聽完,沉默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馬鞍,發出篤篤的輕響,顯是心中極不平靜。
“龐、習兩家願借糧?鬼話連篇!”
蔡瑁冷哼一聲,臉上滿是不屑,“劉琦進城才多久?兩天!那些世家豪強個個都是隻進不出的貔貅,豈會這麽輕易就答應資助糧草?”
以己度人,同為荊襄世家,想要蔡瑁拿出糧草資助別人,怎麽說也得看得見的利益來交換才行。
就像當初蔡、蒯支持劉表一樣。
想到這,蔡瑁語氣篤定道:
“定是那徐元直虛張聲勢,故意說給你聽,想讓我們知難而退!”
王超點頭附和:“都督明鑒,屬下也是這般認為。”
“隻是……那城中秩序井然,守軍士氣看起來也不弱,倒不像是缺糧的樣子。”
“表象!都是表象!”
蔡瑁斷然道,“劉琦小兒或許有些籠絡人心的手段,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江陵府庫的情況,我比誰都清楚!”
蔡瑁站起身,在帳中踱了兩步,“眼下是夏末,新糧未收,庫中存糧仍是去歲冬糧。”
“而三個月前,我以加強襄陽防務為名,調走了兩萬石!”
“如今庫中滿打滿算,絕超不過五萬石!”
“劉琦這兩萬人馬,人吃馬嚼,修繕城防,還要養著那些降卒,每月耗糧何止一萬五千石?”
“五萬石,最多撐他三個月!”
蔡瑁越說思路越清晰,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劉琦不是能裝嗎?我看他能裝到幾時!”
於是蔡瑁立刻下令:“公澤,你馬上挑選五個機靈可靠的細作,扮作韓家的佃戶或者運糧的民夫,混進城去!”
“去找韓闓、王朔他們(蔡瑁在江陵的盟友),他們肯定知道劉琦的虛實。”
“且龐、習兩家是否真與劉琦接觸?”
“記住,要快,我要在明天天亮前知道消息!”
王超領命而去。
五名精幹細作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地摸向江陵城牆。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劉琦早已料到蔡瑁會有此招,魏延按照吩咐,不僅增加了城頭明哨,更在城牆根、偏僻巷道布下了大量暗哨,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然撒開。
第二天清晨,蔡瑁早早起身,在營帳內焦躁地來回踱步。
派出的細作如同泥牛入海,一夜過去,竟無一人返回,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
這時,親衛匆匆入帳稟報:“都督,昨夜負責瞭望的弟兄說,江陵城頭的守軍似乎比前夜多了一倍,而且看到有士卒舉著火把仔細搜查城牆下的草叢灌木,像是在防備什麽。”
蔡瑁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原本以為劉琦隻是個軟弱的長公子,沒想到不但領軍有一套,就連現在治理城池、防範細作也是如此老辣!
這江陵城,竟被他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水潑不進!
“好個劉琦!好個徐元直!倒是某小瞧你們了!”
蔡瑁咬牙切齒,心中又驚又怒,卻意識又無可奈何。
驚怒過後,蔡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細作失敗,意味著無法從內部快速瓦解劉琦,硬攻又風險太大,得不償失。
不過蔡瑁手中還有一張王牌——糧草!
蔡瑁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江陵存糧絕對支撐不了多久!
“傳我將令!”
蔡瑁猛地一拍桌案,下定決心,“第一,立刻派快馬返回襄陽,告知管糧官吏,原定調撥給江陵的糧草,全部暫緩!”
“理由嘛……”
蔡瑁想了想,“就說蒯越在武陵平叛,軍需吃緊,襄陽糧庫需優先保障平亂大軍,暫無餘糧支援江陵!”
“第二,全軍就地紮營!”
蔡瑁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我倒要看看,他那五萬石糧能撐到幾時!”
“等他糧盡援絕,軍心自亂,到時候,就不是我蔡瑁逼他,而是他劉琦要求著我給他一條生路!”
“那時再讓他乖乖讓出江陵,才算是名正言順,任誰也挑不出理來!”
另外蔡瑁他選擇在此紮營,還有更深一層的考量。
據蔡瑁收到的情報,荊南局勢近來動蕩不安,武陵郡的蠻人叛亂非但未被蒯越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長沙郡,張羨的兒子張懌也舉起反旗,作亂長沙。
而零陵、桂陽也亦有零星豪強,蠻族作亂。
蔡瑁這一萬大軍駐紮在江陵這個樞紐之地,一則可以逼壓劉琦,二來也能作為蒯越的強力後援。
萬一武陵蠻真的失控,蔡瑁也可以迅速揮師南下,穩定局勢。
說到底,他蔡瑁與劉琦雖有私怨,但終究還是荊州之臣,不能眼睜睜看著荊南四郡徹底大亂,危及荊州根本。
這番布置,既針對劉琦,也兼顧了大局,在蔡瑁看來,可謂是一箭雙雕。
***
蔡瑁斷糧、紮營的消息,很快被劉琦派出的斥候探知。
官署內,劉琦與諸葛亮、徐庶三人對坐商議。
諸葛亮輕搖羽扇,笑道:“主公,蔡瑁這是算準了我軍糧草僅夠三月消耗,想用斷糧之計,逼我們自亂陣腳。”
“蔡瑁屯兵城外而不攻,既是對我軍的威懾,也是給他自己留了台階——將來在劉荊州麵前,蔡瑁大可說此舉是為了震懾荊南亂局,以備不時之需,可謂既想打壓主公,又要標榜自己心係荊州。”
徐庶點頭補充:“孔明所言極是。”
“蔡瑁若鐵了心斷我糧道,雖得彭、習兩家承諾借糧,可畢竟非長久之計。”
“一旦曠日持久,難免被動。”
“為今之計,需從根子上化解,關鍵還在襄陽,在劉荊州的態度。”
劉琦深以為然,沉吟道:“父親向來重視大局,尤其擔心荊南生亂。”
“蔡瑁想借荊南做文章,我們便順水推舟。”
劉琦看向徐庶,“元直,你即刻替我草擬一封親筆信,用快馬送往襄陽,麵呈我父。”
劉琦仔細交代信中要點:“其一,詳陳我入江陵之事,言明孫策雖退,江東威脅未消,荊南又現不穩跡象,我軍暫駐江陵,實為防備荊南亂賊,阻遏內外之亂,絕無私心。”
“其二,主動提及蒯越平蠻之事,就說‘聽聞武陵蠻叛加劇,兒臣深以為憂,願在江陵籌措糧草、整備軍械,若蒯越有需,可隨時南下支援,助其早日平定亂局,以安荊州’。”
“其三,在信中多些問候之語,問問父親身體安好,就說孩兒在江陵一切順遂,待局勢穩定,便回襄陽探望。”
劉琦特別強調:“尤其是‘願援蒯越’這一條,要寫得懇切、真誠。”
“要讓父親明白,我占據江陵,非為爭權奪利,而是為了助他穩定整個荊州的大局,甚至願意支援與他並非一心的蒯越。”
徐庶領命,當即鋪紙磨墨,斟酌詞句。
書信寫就,用火漆封好,交由心腹騎士,快馬加鞭直奔襄陽而去。
與此同時,江陵城內外的備戰並未鬆懈。
魏延加緊整訓降卒,督促士卒加固城防,絲毫不敢懈怠。
一場圍繞江陵歸屬,交織著糧草博弈、荊南牽製與父子君臣猜心的暗戰,已然拉開序幕。
江陵城頭那麵“劉”字大旗,在漸起的秋風中飄揚,預示著更多的風雨即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