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白是被人用腳踢醒的。
    “喂！死透了沒有？沒死透就趕緊起來點卯了！”張師兄那張令人厭煩的臉，在晨光中顯得格外猙獰。
    莫小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感覺全身像是被十頭鐵甲犀牛踩過一樣，尤其是腦袋，疼得像要裂開。昨晚最後那段符紙爆炸的記憶碎片式地回籠，讓他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
    “我……我沒死？”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和胸口，零件都在，就是渾身無力。
    “哼，命挺硬啊。”張師兄嫌棄地瞥了他一眼，“瞧你這副鬼樣子，昨晚幹嘛了？真去修煉邪功了？”
    莫小白沒心思跟他鬥嘴，他現在隻想搞清楚昨晚最後發生了什麽。他掙紮著爬起來，低眉順眼地站到隊伍末尾，同時小心翼翼地內視丹田。
    那顆“永恒道種”依舊懸浮在原處，光芒似乎……比平時黯淡了一點點？而且異常安靜。
    “道種？祖宗？你還活著嗎？”莫小白在心裏試探著問。
    過了好幾秒，就在莫小白以為這玩意兒是不是終於把自己作死了的時候，那個熟悉的、但似乎帶了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感？（也許是錯覺）的聲音響起了：
    【檢測到宿主意識恢複。係統自檢完成。昨晚因宿主操作嚴重失誤，引發未知能量反噬，導致宿主意識保護性宕機，及本道種部分能量過載。暫無結構性損傷。】
    莫小白：“……” 合著還是我的鍋？！
    “大哥！是你逼我畫的好嗎！那什麽鬼汁液根本不穩定！”莫小白在心裏咆哮。
    【經分析，事故原因為：陰蝕草汁液提純不足，蘊含雜質過多；宿主靈力輸出穩定性極差，波動幅度超標；繪製筆觸精準度低於最低要求。】道種一板一眼地分析，【結論：宿主負主要責任。本次事故已記錄，將作為典型案例納入《修仙安全操作規範（宿主必讀）》補充條款。】
    莫小白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他算是見識了什麽叫倒打一耙，什麽叫甩鍋高手。
    【鑒於宿主當前身體狀況及本次事故教訓，今日夜間修煉計劃調整。】道種繼續用那平淡的語氣說道，【理論課程比重增加至80%，重點學習《靈氣微操基礎一千例》與《材料提純的三百個關鍵點》。實踐課程暫緩。】
    聽說實踐課程暫緩，莫小白簡直要喜極而泣了！雖然理論課也很折磨，但總比被電擊、被強行操控靈氣、或者再炸一次要好得多！
    “好好好！學理論！我最愛學理論了！”莫小白忙不迭地答應，生怕道種反悔。
    點完卯，又是枯燥的巡邏。或許是因為昨晚的“事故”，道種今天異常安靜，除了偶爾在他差點被絆倒時，冷不丁冒出一句【身體協調性訓練待加強】之外，再沒發布什麽奇葩指令。
    莫小白樂得清閑，一邊機械地邁著步子，一邊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回想昨晚畫符時的感覺。那種集中精神，引導微弱靈氣附著於筆尖的感覺，雖然最後炸了，但過程中似乎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觸摸到了某種玄而又玄的東西……
    “錯覺，一定是錯覺。”莫小白趕緊打斷自己的思緒。不能再想了，再想要被道種判定為“有實踐傾向”，今晚的純理論福利可能就泡湯了。
    他現在學乖了，在這魔鬼道種手下，能偷懶一時是一時。
    巡邏到一半，路過一片相對平坦的坡地時，看到幾個相熟的外門弟子正圍坐在一起休息，嘰嘰喳喳地聊著天。莫小白本來想繞開，卻被一個叫王胖子的弟子眼尖看到了。
    “喲！小白！這邊這邊！今天怎麽無精打采的？快來聽聽好消息！”王胖子熱情地招手。
    莫小白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王胖子是外門少數幾個不怎麽欺負他，反而因為他“老實”偶爾會跟他分享點八卦消息的人。
    “啥好消息？”莫小白有氣無力地問。
    “嘿，天大的好消息！”王胖子胖乎乎的臉上滿是興奮，“聽說下個月，宗門要開放‘百獸穀’給外門弟子進行曆練！”
    百獸穀？莫小白心裏咯噔一下。那地方他知道，是宗門圈養低階妖獸的地方，專門用來給弟子練手的，據說裏麵危險不小，雖然死亡率不高，但斷手斷腳可是常事。
    “這……算什麽好消息？”莫小白一臉抗拒。他現在躲危險都來不及，還主動往妖獸窩裏鑽？
    “你傻啊！”王胖子拍了他一下，“聽說這次曆練，獎勵豐厚！隻要能獵殺到指定的妖獸，或者采集到足夠的靈草，就能兌換靈石、丹藥，甚至……有機會被哪位長老或者內門師兄看上，收為記名弟子呢！”
    記名弟子！那可是脫離苦海，一步登天的機會啊！至少不用再幹巡山這種苦役了。
    周圍幾個弟子也都眼神火熱，顯然都對這機會充滿渴望。
    唯有莫小白，心裏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哭。
    靈石？丹藥？記名弟子？聽起來是很誘人……但前提是，得有命享受啊！就他這練氣三層，外加一個不靠譜還動不動就“爆炸”的道種，去百獸穀？那不是曆練，是給妖獸加餐！
    “我……我就不去了吧。”莫小白縮了縮脖子，“我修為太低，去了也是拖後腿。”
    “哎呀，小白你就是太慫！”另一個弟子笑道，“富貴險中求嘛！再說，又不是讓你一個人去，可以組隊啊！到時候你跟緊我們，撿點便宜，說不定也能混點獎勵。”
    組隊？莫小白更慌了。跟別人組隊，意味著他得在別人眼皮子底下活動。到時候，道種萬一抽風，逼他做什麽奇怪的事情，或者他突然控製不住靈氣出點什麽狀況，豈不是分分鍾暴露？
    “不了不了，我真不行。”莫小白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還是老老實實巡我的山吧。”
    眾人見他這副慫樣，紛紛笑了起來，也不再勸。畢竟，像莫小白這種資質差、膽子小的弟子，在外門才是大多數，有冒險精神的終究是少數。
    休息結束，大家各自散去繼續巡邏。王胖子拍拍莫小白的肩膀，低聲道：“小白，你再考慮考慮，機會難得。實在怕，到時候跟我一組，我罩著你點。”
    莫小白勉強笑了笑，沒說話。他心裏門兒清，真要去，最大的危險可不是來自妖獸，而是來自他體內那個“不定時炸彈”。
    一整天，莫小白都心事重重。百獸穀曆練的消息像一塊大石頭壓在他心上。去，危險重重；不去，似乎又錯過了一個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雖然這機會在他看來渺茫得可憐。
    更重要的是，他得探探道種的口風。這祖宗對“百獸穀”會是什麽態度？會不會把這當成一個絕佳的“實踐基地”，然後給他製定一套地獄難度的“作死計劃”？
    晚上，回到木屋。莫小白懷著忐忑的心情，啃著窩窩頭，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呼喚：“道種大哥？在嗎？商量個事兒唄？”
    【講。】道種言簡意賅。
    “就是……下個月那個百獸穀曆練，您看……咱有必要去嗎？”莫小白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慫且無害，“我覺得太危險了，要不咱就別去湊那個熱鬧了？安心在家……啊不，在屋裏學習也挺好。”
    道種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調取和分析關於“百獸穀”的數據。
    片刻後，冰冷的提示音響起：
    【分析完畢。事件：宗門百獸穀曆練。】
    【風險等級：中等（存在低階妖獸、未知環境、以及其他曆練弟子帶來的潛在競爭風險）。】
    【收益評估：極高。實戰是檢驗修煉成果的最佳途徑；可獲取妖獸材料、靈草等資源，輔助修煉；存在微小概率觸發‘機緣’事件；有助於宿主克服恐懼、提升應變能力。】
    【結論：建議參與。係統將根據宿主屆時實力，製定個性化實戰訓練與資源采集方案，最大化曆練收益。】
    莫小白：“……”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這殺千刀的道種，怎麽可能放過這種名正言順折騰他的機會！還個性化方案？怕是作死方案吧！
    “道種祖宗！那裏有妖獸！會吃人的！”莫小白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數據表明，百獸穀內妖獸最高不超過一階中期，相當於人類練氣中期修士。宿主屆時若按計劃修煉，生存概率高於87.3%。】道種冷靜地反駁，【且實戰是提升實力最快途徑。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宿主。】
    莫小白癱在床上，望著漆黑的屋頂，內心一片絕望。
    完了，這下是真的完了。這百獸穀，怕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他現在隻希望，道種所謂的“個性化方案”，能稍微……人性化那麽一點點。
    哪怕，就一點點。
    懷裏的陰蝕草似乎又散發出一絲陰寒的氣息，仿佛在提前為他將要麵對的“曆練”默哀。
    莫小白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苦逼的修仙日子，真是越來越“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