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莫小白感覺自己活得像隻被道祖拿著鞭子抽的陀螺，還是通了電的那種。
    道種這祖宗，自從“複活”之後，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變本加厲地折騰他。白天，逼著他像個老獵人一樣在林子裏鑽來鑽去，美其名曰“環境適應與資源探索”。不僅要躲避明處的妖獸，還得提防暗處的毒蟲，甚至還要學習怎麽通過糞便和腳印判斷妖獸的體型、公母、以及……心情好不好？
    莫小白一度懷疑這祖宗是不是連《妖獸心理學》都偷偷給他塞了一本。
    晚上更慘。別人曆練是找個安全角落打坐休息，他是被道種拉進“深度意識空間”進行“高強度模擬實戰”。對手從利爪魔狼到影線蛇，從裂地犰狳到各種奇形怪狀的毒蟲，輪番上陣。雖然不會真死，但那被撕咬、被毒液腐蝕、被撞飛的痛感可是實打實的！一晚上下來，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捶打了幾百遍。
    好處嘛……也不是完全沒有。
    他扔石頭的準頭確實提高了那麽一點點，從之前的“十不中一”提升到了“十中二三”，雖然離“百發百中”還差著十萬八千裏。跑路的速度也快了些，至少現在被野狗追不至於立馬被撲倒。最重要的是，他對危險的直覺敏銳了不少，好幾次都靠著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心驚肉跳”感，提前躲開了潛在的麻煩。
    但這點進步，在危機四伏的百獸穀裏，屁用不頂！他依舊是食物鏈最底端的那一小撮，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他試過尋找王胖子他們的小隊，可惜穀裏地形複雜，轉了兩天連個人毛都沒見著。倒是遠遠瞥見過張扒皮那夥人一次，一個個灰頭土臉，好像也折損了人手，看向他的眼神更加怨毒。莫小白趕緊夾著尾巴溜了，他可不想再跟那個瘟神碰麵。
    第三天下午，曆練接近尾聲。莫小白又累又餓，身上多了幾道被荊棘劃破的口子，懷裏除了那三株凝露草和寒鐵礦，又多了一小把味道酸澀但能充饑的野果，以及幾塊看起來奇形怪狀、據道種說可能有點用處的礦物。
    他隻想趕緊熬到時間結束，離開這個鬼地方。
    就在他沿著一條幹涸的溪床，打算往穀口方向摸去的時候，道種突然發出了急促的警報：
    【警告！前方五十米拐角處，檢測到熟悉敵對生命體波動！數量：一！能量波動：練氣五層（虛弱狀態）。匹配目標：張姓修士。行為分析：潛伏，意圖不明，威脅等級：中高！】
    張扒皮？！他一個人在這埋伏？想幹嘛？
    莫小白心裏咯噔一下，第一反應就是掉頭跑路！他現在可沒心情跟這混蛋糾纏。
    【分析：目標處於虛弱狀態，靈力紊亂，有傷在身。宿主當前狀態：疲憊，但完整。若發生衝突，勝率預估：41.7%。】道種冷冰冰地給出數據。
    四成勝率？莫小白愣了一下。這比他預想的高多了！以前他對上張扒皮，勝率絕對是零！看來這兩天的“地獄訓練”還真有點效果？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慫貨的本能立刻占據了上風。“勝率四成那也是輸麵大啊！祖宗，咱繞道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規避風險選項可用。但根據數據推算，目標在此設伏，極有可能是針對宿主。若放任不管，其恢複後威脅性將更大。建議：主動出擊，消除潛在威脅。】道種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理性。
    消除威脅？意思是……幹掉張扒皮？
    莫小白的心髒狂跳起來，手心瞬間被冷汗浸濕。殺人？他連雞都沒殺過！雖然這張扒皮屢次欺負他，甚至想害他，但真要讓莫小白動手……他下不去那個手啊！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前方拐角處，張扒皮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以為莫小白沒發現他，竟然主動現身了！
    他從一塊大石頭後麵閃出來，臉色蒼白，衣衫襤褸，胸口還有一道明顯的爪痕，滲著血，果然受了傷。但他看著莫小白的眼神，卻充滿了怨毒和貪婪。
    “莫小白！果然是你這個廢物！”張師兄獰笑著，一步步逼近，“老子找你好久了！把你在穀裏找到的好東西，還有那三株凝露草，統統交出來！然後自斷一臂，老子可以考慮饒你一條狗命！”
    他顯然是看準了莫小白落單，又覺得自己就算受傷，拿捏一個練氣三層的廢物也是手到擒來。
    莫小白嚇得連連後退，結結巴巴地說：“張……張師兄，我……我什麽都沒找到！就……就幾顆野果子……”
    “放屁！”張師兄怒喝一聲，練氣五層的靈壓雖然虛弱，卻依舊朝著莫小白壓迫過來，“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知道死活！”
    他顯然不想再多廢話，受傷讓他急於解決戰鬥。他手腕一翻，掌心中泛起微弱的紅光，竟是要直接動用術法！雖然隻是最低階的“火球術”起手式，但那灼熱的氣息，依舊讓莫小白感到了致命的威脅！
    “我……我給你！”莫小白似乎被嚇破了膽，手忙腳亂地去掏懷裏的凝露草，動作慌亂之下，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張師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和鄙夷，注意力完全被莫小白掏東西的動作吸引。
    就在這一刹那！
    莫小白那看似慌亂伸向懷裏的手，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掏出一顆雞蛋大小的、棱角分明的深灰色石頭（這是他這兩天找到的硬度最高的石頭之一），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張師兄因為施展術法而微微暴露的胸口傷處，狠狠砸去！
    這一下，又快又狠！角度刁鑽得離譜！簡直不像是一個練氣三層廢物能扔出來的！
    張師兄根本沒想到莫小白敢反抗，更沒想到這廢物的石頭扔得如此精準歹毒！他正在凝聚火球，舊力已去新力未生，想要閃避已經來不及了！
    “噗！”
    一聲悶響！
    “啊——！”張師兄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胸口傷處被石頭狠狠擊中，劇痛瞬間打斷了他的施法，凝聚到一半的火球“噗”地一聲消散。他整個人如遭重擊，踉蹌著向後倒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機會！
    根本不需要道種提醒，這兩天被虐了千百遍形成的戰鬥本能，讓莫小白幾乎是下意識地動了！他像一隻被逼到絕境的兔子，爆發出所有的力量和速度，猛地撲了上去！手裏緊緊攥著那把宗門配發的、主要用來割繩子的小匕首！
    張師兄捂著胸口，又驚又怒，還想掙紮。但莫小白已經紅著眼衝到了他麵前，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念頭：不能讓他緩過來！
    他閉著眼，胡亂地、用力地將匕首往前一送！
    “呃……”
    一聲短促的、帶著難以置信的悶哼。
    溫熱的液體濺到了莫小白的臉上。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莫小白顫抖著睜開眼，看到張師兄瞪圓了雙眼，瞳孔裏充滿了驚愕、怨毒和一絲茫然，直挺挺地向後倒去。他的胸口，插著那把不起眼的小匕首，鮮血正汩汩地湧出。
    【目標生命體征消失。威脅解除。】道種的聲音適時響起，依舊平靜無波，【宿主完成首次實戰擊殺。評價：戰術運用合格（示敵以弱，攻其不備），執行力尚可，但後續處理慌亂，情緒控製力差。綜合評分：C+。】
    莫小白呆呆地看著張師兄的屍體，又看了看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他殺人了……他真的殺人了……
    雖然是為了自保，雖然張扒皮死有餘辜，但這種親手終結一條性命的感覺，還是讓他渾身發冷，止不住地顫抖。
    【檢測到宿主生理與心理劇烈波動。建議：立即處理現場，收取戰利品，迅速撤離。】道種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
    在道種冷靜（或者說冷漠）的指令下，莫小白強忍著惡心和恐懼，手忙腳亂地在張師兄身上摸索起來。找到一個癟癟的儲物袋，裏麵有幾塊下品靈石、一些低級丹藥和雜物。他也顧不上細看，一股腦塞進自己懷裏。然後又費力地把匕首拔出來，在旁邊的泥土裏擦了擦，收起。
    做完這一切，他不敢再看那具屍體，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頭也不回地朝著穀口方向狂奔而去。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血腥味和嘔吐物的酸味縈繞在鼻尖，張師兄臨死前那難以置信的眼神在他腦海裏反複閃現。
    他知道，有些東西，從這一刻起，不一樣了。
    他不再是那個隻想躺平的鹹魚莫小白了。
    這該死的修仙路，終於用它最殘酷的方式，給他上了血淋淋的一課。
    而腦子裏那個永恒道種，依舊在冷靜地規劃著下一步：
    【撤離路線規劃完畢。預計一炷香後抵達穀口集合點。建議宿主調整情緒，避免引起他人懷疑。後續將進行‘戰後心理疏導（基礎版）’及‘戰利品分析與利用’課程。】
    莫小白一邊跑，一邊流著眼淚，卻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
    “祖宗……我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