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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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薇薇,前社畜,現穿書人士,目前正頂著“太子妃柳如絮”的馬甲,麵臨職業生涯的最大挑戰。
    白天的她,是弱不禁風,走三步喘五喘,說話聲音大點都怕把她震碎了的病美人。
    此刻,她身上套著好不容易翻出來的夜行衣,臉上蒙著一塊黑布,正蹲在東宮西北角荷花池邊的假山後,鬼鬼祟祟。
    她的目標是前方那個在枯荷殘梗間潛行的黑影——一個據說圖謀不軌的密探。
    沈薇薇心裏苦。她上輩子雖然也叫沈薇薇,但是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啊,最大的武力值是擠地鐵,現在卻要幹殺手的活兒。就因為她是殺手的女兒?爹啊爹,你欠的債為什麽是我來還?而且還是以這種“父債女償”,被迫上崗的方式!
    原主沈薇薇,真正的江湖第一殺手“無影”?不,那是傳說!是組織為了讓她這個冒牌貨能順利臥底東宮而放出的煙霧彈!她沈薇薇,實際上是組織裏著名的“關係戶”兼“吊車尾”,代號“七月”,寓意……大概是希望她像七月流火一樣……呃,短暫而熾熱地失敗?
    組織頭目把她塞進東宮時,語重心長:“薇薇啊,你爹對我們有恩。這次任務簡單,你就扮演好這個叫柳如絮的就可以了,有時間的話收集點無關緊要的情報。其他什麽的,裝裝樣子,不會真讓你上的。”
    結果呢?這倒黴太子李睿,仇家多得像秋天的蚊子,隔三差五就有不開眼的來行刺。
    她這個“病美人”的太子妃,就成了吸引火力的最佳靶子。
    組織還美其名曰:“為了救你爹爹,忍忍吧。”
    沈薇薇:我謝謝您嘞!
    今晚這個密探,據說是某位王爺派來的。
    沈薇薇的任務是:盯梢,必要時……呃,製造點混亂把他嚇走。
    怎麽製造混亂?沈薇薇看著手裏唯一稱得上“武器”的東西——一塊從晚膳桌上順來的、有點硬了的棗泥糕。希望能把他砸暈?或者……噎住?
    眼看那密探就要泅渡到對岸的藏書閣了,沈薇薇急了。
    完不成任務,回去又要被扣積分,雖然她本來也沒多少。她心一橫,牙一咬,從假山後竄出來,學著電視劇裏看到的姿勢,大喝一聲:“呔!哪來的小賊!”
    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甚至帶了點破音。
    那密探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中氣不足的吼聲嚇了一跳,猛地回頭。
    沈薇薇趁機撲上去——本想給他來個帥氣的過肩摔,結果腳下被濕滑的青苔一絆,整個人“哎呀”一聲,直直地朝密探撞去!
    “噗通!”
    水花四濺。
    兩人一同栽進了秋夜冰涼的荷花池裏。
    “咕嚕嚕……”沈薇薇嗆了口水,手忙腳亂地撲騰。那密探也被這毫無章法的“攻擊”弄懵了,掙紮著想把身上這個突然掛上來的“八爪魚”甩開。
    沈薇薇下意識地用手亂按,想把對方按住,結果位置沒找對,反而把密探的腦袋更用力地摁進了水裏。
    “救……咕嚕……”密探徒勞地掙紮。
    就在沈薇薇自己也快要被拖下水底,內心瘋狂想著“完了完了工傷絕對算工傷”,一道平靜無波,甚至帶著幾分慣常慵懶的嗓音,自身後不遠處的回廊下響起:
    “愛妃。”
    沈薇薇渾身一僵,保持著趴在密探背上、兩人一起半沉浮在水裏的滑稽姿勢,艱難地扭過頭。
    回廊下,宮燈朦朧。太子李睿披著玄色錦緞披風,身姿挺拔,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他俊美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唯有那雙深邃的眸子,在燈下映著她此刻——衣衫不整,頭發淩亂,正和一個陌生男子在池塘裏“糾纏不清”的身影。
    沈薇薇:“!!!”大型社死現場!
    李睿的視線微垂,落在她剛才掙紮時掉落在池畔的、那個精巧的刺繡藥囊上。他彎腰,姿態優雅地拾起,指尖拂去塵土,然後抬眸,目光重新落在她驚惶失措的臉上,語氣溫和得如同真在關心體弱的妻子:“夜深露重,愛妃今日忘了喝藥,怎還出來……戲水?若是著了涼,又該咳嗽了。”
    戲、戲水?!沈薇薇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水下的密探,或許是察覺到挾製力量的鬆懈,爆發出最後的求生欲,猛地將沈薇薇掀開,濕淋淋的頭顱抬起,張大嘴就要呼喊——
    不能讓他出聲!暴露太子妃晚上出來“戲水”還跟男人打架,這像話嗎!
    沈薇薇情急之下,想拔簪子——摸了個空,哦,她為了行動方便根本沒戴首飾。順手往頭發裏一抓——抓到了晚飯後偷偷藏起來、準備當夜宵的,半塊用油紙包著的桂花糕!
    管不了那麽多了!她反手就將那團黏糊糊、甜膩膩的東西朝著密探張開的嘴擲了過去!
    “啪嘰!”
    準頭……意外地好。桂花糕精準地糊了密探一嘴,把他即將出口的呼喊堵了回去,隻剩下“嗚嗚”的聲音。
    密探:“???”
    李睿:“……”
    空氣仿佛凝固了。枯荷殘破的影子在水麵晃動,像極了沈薇薇此刻破碎的心情。
    李睿的目光,從嘴裏塞著桂花糕、一臉懵逼的密探臉上,移回到一臉“我完了”表情的沈薇薇身上。
    他忽然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低低的,在寂靜的秋夜裏,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趣味?
    “還不上來,小心著涼了……。”他點評道,然後慢條斯理地踱步上前,走到池塘邊,距離近得沈薇薇能聞到他身上清淺的藥草香。
    他抬起手,不是攻擊,而是將那個藥囊,輕輕放回了她因為冰冷和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中。指尖擦過她濕漉漉的掌心。
    “愛妃不必緊張,”他看著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池塘底的沈薇薇,語氣依舊平和,“除了本宮,沒有其他的人看到了。”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愛妃深夜出來戲水的想法有點……出乎意料。”
    沈薇薇猛地抬頭,撞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月光和燈光交織,他眼底似乎有笑意一閃而過。
    他微微傾身,靠得更近,聲音壓低,如同情人間的絮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好看嗎?愛妃。”
    “愛妃,我們是不是該好好談談了”他目光掃過那沉甸甸、顯然沒裝藥的藥囊,“我們成婚,這麽久了,還沒有好好說話呀?”
    沈薇薇捏著那個麥芽糖都快硌手的藥囊,看著李睿近在咫尺的臉,那張平日裏溫潤病弱的臉,此刻在夜色裏,清晰地透出了洞察一切的銳利。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比如“殿下你聽我狡辯”,或者“其實我是在夢遊”,但最終隻擠出了幾個泡泡:“咕嚕嚕……”
    千般算計,萬般偽裝,似乎都在今夜,徹底泡了湯。
    她,江湖著名吊車尾殺手“七月”,好像……搞砸了,還砸到了太子麵前了。
    李睿看著她生無可戀的表情,唇角弧度加深,朝她伸出了手:“水裏涼,愛妃,先上來吧。”
    沈薇薇看著那隻骨節分明、幹淨修長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搭了上去——主要是她自己爬不上來。
    李睿稍一用力,將她從水裏拉了上來。秋夜的涼風一吹,濕透的夜行衣緊貼身體,沈薇薇凍得打了個哆嗦,形象全無,狼狽得像隻落湯雞。
    而那個嘴裏還塞著桂花糕的密探,已經被不知何時出現的兩個黑衣侍衛“請”走了。
    李睿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風,動作自然地披在了沈薇薇瑟瑟發抖的身上。披風還帶著他溫熱的體溫和淡淡的藥香,將她整個人裹住。
    “走吧,”他語氣聽不出喜怒,“回去喝碗薑湯,我們……慢慢聊。”
    沈薇薇裹緊帶著太子體溫的披風,看著李睿走在前麵挺拔淡定的背影,又低頭看看自己還在滴水的衣角,內心淚流成河。
    合作?這怎麽看都像是秋後算賬的前奏啊!
    爹啊,女兒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太子的寢殿,或者說,他日常處理事務的書房偏廳,溫暖如春。上好的銀霜炭在獸耳銅爐裏燒得正旺,驅散了秋夜的寒涼。
    沈薇薇換上了一身幹爽的宮女服飾,頭發用布巾包著,手裏捧著一碗熱騰騰的、辛辣撲鼻的薑湯,小口小口地啜飲著,試圖緩解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寒冷和……尷尬。
    李睿坐在她對麵的紫檀木圈椅上,已經換下了沾了夜露的披風,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更顯得麵色白皙,氣質清貴。他手裏也端著一杯熱茶,卻沒有喝,隻是用杯蓋輕輕撥弄著浮沫,目光平靜地落在沈薇薇身上。
    沈薇薇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恨不得把臉埋進薑湯碗裏。她飛速運轉大腦,思考著狡辯……啊不,是解釋的方案。
    方案一:咬死自己是夢遊。可行性:低。誰夢遊還換夜行衣?還帶桂花糕?
    方案二:聲稱自己是被脅迫的。可行性:零。誰脅迫她一個“病秧子”大晚上去池塘邊?
    方案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坦白自己是冒牌貨+殺手?會不會立刻被拖出去砍了?
    就在沈薇薇內心天人交戰,薑湯都快喝出絕望味的時候,李睿終於開口了,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愛妃今晚,興致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