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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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睿再次開口,拒絕得幹脆利落,理由冠冕堂皇——太子妃需要靜養。
    沈薇薇偷偷給他點了個讚:夠意思!雖然知道他是為了東宮“清淨”好搞事,但客觀上避免了她的麻煩。
    皇後笑容淡了些,沒再堅持,又賞賜了些補藥,便讓他們退下了。
    走出鳳儀宮,坐上馬車,沈薇薇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天呐,跟皇後說話比晚上溜出去還累!每句話都要在腦子裏轉三圈,生怕掉坑裏。
    李睿依舊閉目養神。
    沈薇薇忍不住小聲:“殿下剛才為何拒絕?安陽侯府的助力,不要白不要啊。”主要是,多個人分擔火力也好啊!
    李睿眼都沒睜,淡淡道:“麻煩。”
    沈薇薇:“……”好吧,你帥你有理。
    “而且,”李睿忽然睜開眼,看向她,眼底帶著一絲戲謔,“愛妃方才那委屈勁兒,演得不錯。孤若應了,豈非傷了愛妃的心?”
    沈薇薇:“……”殿下,看破不說破,還是好“兄弟”!
    她決定閉嘴,默默消化今天這場“宮鬥”初體驗。總結:身心俱疲,全靠演技。
    回到東宮,她隻想癱著。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傍晚,一條經由廚房采買送進來的活魚肚子裏,藏著一封畫著彎月標記的密信。
    看到那標記,沈薇薇頭皮一麻。組織又來任務了?能不能讓她消停一天!
    她屏退左右,顫抖著手,主要是氣的,打開密信。內容讓她眼前一黑:
    “七月,有雇主追加急令。目標‘青鬆’(吏部侍郎周明)身邊出現‘影衛’級高手,計劃有變。令你於明日午時,西市‘百味齋’二樓,‘刺殺’其女周婉兒。製造混亂,引開護衛,為‘玄字叁號’創造狙殺‘青鬆’之機。此令優先,不計代價。”
    刺、刺殺周婉兒?那個皇後想塞給太子的女人?還是在鬧市?眾目睽睽之下?
    沈薇薇捏著信紙,手抖得更厲害了。這哪是任務?這是讓她去送死!去當吸引火力的炮灰!事成之後,她這個“七月”肯定玩完!
    組織這是看她太廢,準備清理門戶了?還是覺得她太子妃的身份礙事了?
    不行!絕對不能去!
    可是不去……組織會不會對她不利?
    沈薇薇急得在房間裏團團轉。怎麽辦?怎麽辦?
    找李睿?他才跟她“合作”,會幫她解決這種麻煩嗎?而且這涉及她背後的組織和爹……
    沈薇薇看著妝台上那個裝易容工具的暗格,又看看手裏這封催命符,一個大膽且不靠譜的念頭冒了出來。
    要不……她假裝去執行任務,然後……現場表演一個“失手”?或者幹脆“突發惡疾”暈倒?
    好像……也隻能這樣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她愁眉苦臉地開始翻找易容工具,嘴裏念念有詞:“桂花糕看來不行了,這次帶點什麽‘凶器’好呢?要不……帶包巴豆粉?假裝下毒,然後不小心撒自己一臉?”
    唉,廢物殺手的求生之路,真是布滿荊棘啊。
    翌日,午時將近。
    西市人聲鼎沸,百味齋二樓臨街的雅座更是座無虛席。吏部侍郎周明之女周婉兒,果然在一眾丫鬟婆子和兩名目光銳利的護衛簇擁下出現了。她一身鵝黃衣裙,嬌俏活潑,正倚著欄杆看樓下雜耍,笑聲如銀鈴。
    沈薇薇,此刻正躲在百味齋對麵一家成衣鋪的試衣間裏,對著鏡子做最後的“調整”。她易容成了一個麵色蠟黃、貌不驚人的小婦人,身上穿著半新不舊的粗布衣裙。她的“凶器”——一小包用油紙裹著的巴豆粉,正緊緊攥在手心,汗涔涔的。
    “冷靜,沈薇薇,你可以的!”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打氣,“目標是製造混亂,不是真的殺人!把巴豆粉想辦法撒到周婉兒附近,或者……撒到那個看起來最厲害的護衛的茶水裏?對!就這樣!”
    她鬼鬼祟祟地摸出成衣鋪,混入人流,眼睛死死盯著百味齋二樓那個鵝黃色的身影。組織安排的狙擊手“玄字叁號”肯定在附近,但她沒心思去找,先完成自己的“表演”再說。
    怎麽上去呢?直接上去肯定會被護衛攔住。她眼珠一轉,看到旁邊有個賣冰糖葫蘆的小販,計上心頭。她買了一串最大的糖葫蘆,然後低著頭,假裝是給樓上雅座送零食的夥計,混在幾個真正端茶送水的店小二身後,居然真的讓她溜上了二樓!
    二樓雅座區域用屏風隔開,周婉兒所在的位置視野最好。沈薇薇心髒砰砰直跳,捏緊了手裏的巴豆粉和糖葫蘆,深吸一口氣,朝著目標區域走去。
    就在她距離周婉兒那桌隻有幾步之遙,準備“不小心”摔倒並把巴豆粉撒出去時,異變突生!
    “咻——!”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從斜對麵酒樓的屋頂傳來!
    一支弩箭如同黑色的閃電,直射百味齋二樓!但目標卻不是周婉兒,而是她身邊那個氣息最為沉凝的影衛頭領!
    “噗嗤!”
    弩箭精準地沒入影衛後心!他身體一僵,難以置信地低頭,然後轟然倒地。
    “有刺客!保護小姐!”周婉兒的護衛們瞬間炸鍋,刀劍出鞘,將嚇得尖叫的周婉兒團團圍住,警惕地望向弩箭來源。
    整個二樓頓時亂作一團,食客們驚慌失措,桌翻椅倒。
    沈薇薇:“!!!”誰?!誰搶戲?!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組織沒說還有另一波人馬啊!
    她捏著巴豆粉,僵在原地,一時不知該繼續“表演”還是趕緊跑路。
    就在這混亂的當口,那名原本圍著周婉兒、看似驚慌失措的丫鬟之中,有一人眼底凶光畢露!她手腕一翻,一柄淬毒的短刃悄無聲息地刺向周婉兒的背心!
    沈薇薇瞳孔驟縮!這才是組織的後手!那個偽裝成丫鬟的殺手!
    眼看短刃就要刺中——
    “鐺!”
    又是一聲脆響!
    一枚銅錢不知從何處飛來,精準無比地打在了丫鬟殺手的手腕上!力道驚人,短刃“哐當”落地!
    丫鬟殺手慘叫一聲,捂住斷裂的手腕,駭然四顧。
    沈薇薇也猛地轉頭,看向銅錢射來的方向——街角一個賣糖人的小攤旁,一個戴著鬥笠、看不清麵容的灰衣人,正慢悠悠地放下手。
    是他!剛才射殺影衛的也是他?他到底是誰?為什麽幫周婉兒?
    現場更亂了。丫鬟殺手見事敗,毫不猶豫咬毒自盡。周婉兒被護衛死死護住,驚魂未定。京兆尹的衙役呼喝著衝了上來……
    沈薇薇看著這瞬息萬變、完全超出掌控的局麵,手裏那包巴豆粉顯得如此多餘和可笑。她當機立斷——風緊,扯呼!
    她把手裏的糖葫蘆往旁邊一個嚇傻了的胖子手裏一塞,趁著混亂,貓著腰,發揮出擠地鐵的終極奧義,在尖叫和推搡的人群中左衝右突,飛快地溜下了樓,一頭紮進西市錯綜複雜的小巷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任務?什麽任務?她什麽都沒幹!對,就是這樣!
    沈薇薇一路心驚膽戰地溜回東宮,卸去易容,換回宮裝,心髒還在砰砰狂跳。太刺激了!差點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魚!那個灰衣人到底是誰?組織計劃失敗,會不會遷怒她?
    她坐立不安地等到晚膳時分,李睿依舊準時出現。
    他神色如常,甚至比平日更溫和,細心地為她布菜,詢問她今日身體,仿佛根本不知道西市發生了一場針對他“潛在側妃”的未遂刺殺。
    直到晚膳撤下,宮人退去,殿內隻剩他們二人,李睿才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狀似無意地開口:
    “愛妃今日氣色似乎好了些,可是在宮中靜養有效?”
    沈薇薇心裏一緊,來了來了!她垂下眼,用帕子掩嘴,習慣性想咳嗽,結果因為緊張,真的被口水嗆到,咳得滿臉通紅。
    李睿靜靜看著她咳完,才慢悠悠地道:“看來靜養雖好,也需適度活動。聽聞今日西市甚是熱鬧,愛妃若是在宮中悶了,改日孤陪你出去走走?”
    沈薇薇:“!!!”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她強行鎮定,抬起濕漉漉的眼睛:“西市?臣妾不知……臣妾今日一直在宮中,未曾外出。”對,咬死不承認!
    李睿放下茶盞,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那節奏讓沈薇薇的心跳也跟著亂了幾拍。
    “哦?是嗎?”他語氣平淡,“說來也巧,今日西市死了兩個人。一個是周小姐身邊的影衛頭領,被人一箭穿心;另一個,是個試圖行刺的丫鬟,被人用一枚銅錢打斷了手腕,而後服毒自盡了。”
    他每說一句,沈薇薇的心就沉一分。
    “愛妃猜,”李睿忽然傾身向前,壓低了聲音,目光鎖住她,“那枚救下周婉兒、打斷殺手手腕的銅錢……是哪家錢莊出的印記?”
    沈薇薇呼吸一窒,有種不祥的預感。
    李睿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內廷,司製監。特供,東宮。”
    沈薇薇猛地抬頭,撞進李睿那雙深不見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眸子裏。
    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那個灰衣人是他派的!他一直在監視她?還是連組織的行動都了如指掌?
    巨大的震驚和被看穿的窘迫讓她瞬間僵住,大腦一片空白,連狡辯……啊不,是解釋的詞都想不出來了。
    李睿看著她目瞪口呆、一副“完犢子了”的表情,緩緩直起身,恢複了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不是他說的。
    他端起微涼的茶水,輕抿一口,淡淡道:“這深宮之中,波譎雲詭,愛妃身子弱,往後……還是少去那些熱鬧的地方為好。”
    他頓了頓,抬眸,對她露出一個毫無溫度但語氣溫和的微笑:“畢竟,不是每次,都有那麽‘巧’的銅錢,能恰好打斷歹人的手腕。”
    沈薇薇:“……”殿下,您這是在關心我,還是在警告我?或者說……是在炫耀?
    她看著李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她這位“病弱”的夫君,其城府和手段,簡直深不可測!跟他比起來,自己那點小聰明和廢物技能,簡直就像小孩子過家家!
    “臣妾……謹記殿下教誨。”她幹巴巴地回道,感覺自己像個被老師抓包的小學生。
    “嗯。”李睿滿意地點點頭,仿佛隻是完成了一次日常關懷,“對了,愛妃近日‘湯藥’可還按時服用?若覺得苦澀,孤讓太醫調整下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