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強烈的自我懷疑洶湧而來。
    自己存在的意義，難道就是不斷將身邊的人拖入深淵嗎？
    一時間，情緒驟然低落，前所未有的無助感彌漫心頭，連周身懸浮旋轉的數把神劍，靈光都為之微微一黯，流轉的速度也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少女敏銳地察覺到楊逍情緒驟然低落，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這正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神通「惘心」。
    此神通發動時無聲無息，能調動並放大目標的負麵情緒。
    這也是她從一開始便不甚驚慌的底氣所在。
    她等待著這個人族少年在她麵前徹底失去鬥誌，自己隨後便可將其輕易反製。
    然而，就在她以為得計之時，卻忽然發現少年那原本逐漸停滯的腳步再次加快，低沉的情緒竟迅速平複，仿佛她那無形無質的神通被一股力量驟然掐滅。
    “怎麽回事？”
    她正自疑惑，旋即感到一股微弱卻極為純粹的反噬之力逆衝而回，神魂海中仿佛有一隻上古大妖重明鳥的虛影尖嘯撲來！
    那虛影在觸及她本體的瞬間又消散無蹤，不適感也隨之褪去。
    “方才反噬我的，是祖妖神通‘重明照妄’？
    這人族身上，難道說有我族大妖遺留的本命法寶？”
    她心下驚疑不定。
    正當她思索間，少年飛奔的腳步再次猛然停住。
    她抬頭望去，隻見前方小徑上，一隊巡山小妖正迎麵而來。
    楊逍早已隱匿身形氣息，對方並未察覺。
    少女微微抿唇，心知這隊小妖絕非這能禦使眾多地階神劍的少年對手。
    按照人族的對妖的殘忍，這些小妖恐怕活不過今日。
    距離極近，楊逍索性撤去隱匿，兩人的身影驟然暴露在所有小妖麵前。
    小妖們先是一愣，隨即發現竟是兩個膽大包天的人族，當即嘶吼著衝殺上來。
    然而他們的長槍還未觸及楊逍衣角，衝在最前的幾個小妖便瞬間倒飛出去，昏死在地。
    不過眨眼功夫，十妖小隊便隻剩最後一個瑟瑟發抖。
    楊逍將他提了過來，沉聲問道：
    “此處可是南荒？”
    小妖渾身顫抖，連連點頭。
    “這裏距離軒轅皇朝最近的城鎮還有多遠？”
    那小妖頓時汗如雨下，他自開啟靈智便被擢為巡山妖，終日隻在這方圓數十裏活動，外界如何他全然不知。
    他隻能不住磕頭，顫聲求饒，連說不知。
    楊逍見確實問不出什麽，便將他擊暈，與同伴丟在一處。
    他正準備背起少女，依照感知向北出發，身後的少女卻忽然開口，聲音依舊清冷：
    “為何不殺了他們？不怕他們醒來告密？”
    楊逍腳步一頓，反問道：
    “無冤無仇，為何要殺？
    人妖雖殊途，卻並無直接利益衝突。
    若因這點小事便妄動殺孽，我與畜生何異？”
    他頓了頓，又道：
    “至於告密……隨他們去罷。
    依我看來，我的失蹤遲早會引來更大動靜，被發現是早晚的事。”
    說到這兒，他話音拖長，帶著一絲審視：
    “比起那些無足輕重的小妖，你的存在才更令人起疑吧？”
    少女身體微微一僵，以為身份已然暴露。
    卻聽少年分析道：
    “敢將我這種特殊體質與你放在一處，無非兩種可能：
    其一，你的體質與我類似，對妖族同樣大有裨益；”
    他的目光斜睨向後背：
    “其二，你身份特殊，將我接引至此，本就是為了供你‘服用’。”
    少女眸子平靜，靜待他的下一步動作，甚至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不料少年卻自行推翻了一種可能：
    “第二種可能性極低。
    首先，你若真身份尊貴，豈會身邊連一個護衛都沒有，讓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獨自麵對我？
    豈非自尋死路？
    其次，我們如此輕易就離開那宮殿，一路無人阻攔，這更說明你我都像是被圈養的血食。”
    他小聲嘟囔著：
    “隻是我想不通，就算當作血食，也不該無人看守啊……
    難道南荒的妖族，還不如乾元洞天裏的家夥識貨？
    還是我這身血肉沒什麽吸引力了？”
    後半句近乎自語，少女並未聽清。
    她心中想的是平日那些令她厭煩的護衛今日被兄長調往了何處？
    他們難道不知今日是她蛻體的關鍵時期？
    否則，依照自己的修為，豈會被一個金丹期的人族小子擄出。
    正當她思忖間，頭頂上空驟然被一片濃重如墨的妖雲籠罩！
    她憑借敏銳感知，立刻辨出其中那屬於她兄長以及平日守衛帝宮的那些強大氣息。
    看來是自己的兄長回來了。
    她看向前方正全力催動斂息法訣，試圖再次隱匿身形的少年，玩味地笑了一下。
    隨即，她悄然自體內引出一縷極其微弱，卻對妖族而言異常敏感的“人氣”蒸騰而出。
    這道人氣是她蛻體時殘留的特殊氣息，極易被妖物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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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就在這一縷人氣彌散而出的瞬間，遠方鋪天蓋地的妖雲驟然翻湧，分出一股強悍驚人的氣息，徑直朝他們藏身之處迫近！
    “我被發現了？”
    楊逍心頭驟然一緊，下意識用眼角餘光掃過身後的少女，見她神色如常，並無疑色，心中卻愈發篤定：
    這少女，絕不簡單。
    妖雲迅速逼近，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籠罩四野。
    千鈞一發之際，楊逍毫不遲疑，反手握住那柄始終懸浮在他身側的神劍「萬相」，心念一動，激發劍中神通——
    【特效主動）：可以讓佩劍人改變自身的種族、外貌、下意識的習慣行為以及氣息屬性。
    特殊介紹，在佩劍人充分了解異性的身體構造後，才可以轉化性別。
    隻要佩劍人劍不離身，除天階神器的窺視，或者非常近距離的感知外無法察覺佩劍人的真實身份。】
    驟然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驚擾了了少女的心神。
    她感知中，少年特有的清靈之氣退去，斂藏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升騰而起的，是一股古老蒼茫的純粹妖氣！
    這妖氣醇厚而霸道，其質之高，竟似從悠遠時光盡頭走出的上古遺種。
    ——上古大妖，重明鳥！
    雖然此刻展現出的修為境界並不算高深，但那血脈中自然流淌出的威壓，卻沉重如山。
    此時的楊逍，妖氣凜然，竟比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的妖，更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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