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少女心神俱震的，是伴隨這妖氣一同悄然流轉的一絲微弱卻無比真切的法則痕跡：
    那是獨屬於上古祖妖重明鳥的天賦族神通所能散發的獨特韻律！
    這縷韻律與那磅礴的妖氣完美交融，渾然天成，絕非外力幻化所能企及。
    少女的瞳孔難以抑製地微微收縮，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以她的見識和感知，竟完全無法分辨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這絕非尋常的幻化之術或障眼法，那血脈的壓迫感是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麵的，做不得假。
    尤其是那道神通的流轉方式，帶著古老契約的味道，這分明是早已被判定為隨著重明鳥一族在上古大戰後被封印而徹底斷絕的傳承！
    “這道神通……早該封禁在歲月長河之中，為何……為何會出現在一個人族身上？”
    她不由得想起方才自己的對其施展神通被反噬，一時之間，竟難以界定這家夥究竟是人是妖。
    “轟——”
    一頭體型魁碩的虎妖轟然落地，震得四周林木簌簌作響。
    它本是循著那絲誘人的人氣疾掠而來，剛一落地，卻猛地被另一股撲麵而來的妖息懾住動作。
    這道氣息，讓虎妖渾身的鬃毛都不自覺地伏貼了幾分。
    它凶悍的氣勢頓時收斂，遲疑片刻，終是依循妖界的規矩，上前幾步，抱拳躬身，甕聲甕氣地恭敬道：
    “不知尊駕在此，無意冒犯。”
    楊逍神色不動，眸底深處銀輝微閃，瞬間看透這虎妖的敬畏發自本能，並非作偽。
    看來自己「萬相」模擬的重明鳥在妖族應該算得上貴族。
    他心中稍定，麵上不露分毫，隻依樣畫瓢，淡然回了一禮，姿態也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疏離感。
    他正欲借此機會，從這看似粗豪的虎妖口中套問些此地方位與局勢，卻敏銳地注意到，對方的視線不時飄向他身後那名少女，目光閃爍，帶著探究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而那少女，竟也一臉平靜地回望過去，神情淡漠如水，仿佛眼前這駭人的虎妖與路邊石子無異，令人完全看不透心思。
    就在楊逍暗自戒備，那虎妖卻邁開沉重的步子，繞至少女身前，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然後扭頭對楊逍咧開大嘴，露出一個頗顯憨厚的笑容：
    “尊駕好這口？嘿嘿，這人族女娃子幹幹瘦瘦，怕是沒二兩肉，硌牙，不好吃啊！”
    原來這二人並不相識？
    那虎妖隻是出於妖族對獵物品評的本能？
    楊逍心下稍安，麵上卻依舊波瀾不驚，隻模仿著記憶中乾元洞天那些上古大妖那漫不經心的口吻，淡淡道：
    “捉來玩玩而已，不吃。”
    虎妖頓時恍然，銅鈴大的眼中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神色。
    如今妖族與人族交融漸深，上層妖族化作人形，甚至豢養人族作為玩物或奴仆早已不是新鮮事，它自是見怪不怪。
    它又滿含深意地瞥了少女那清冷的麵容一眼，喉結滾動了一下，這才訕訕地收回目光。
    楊逍趁它戒心稍弛，故作隨意地開口：
    “我初臨此地，尚不熟悉周邊情勢。不知閣下可知，此地距那人族地界，還有多遠路途？”
    虎妖搓了搓毛茸茸的下巴，粗聲答道：
    “遠著呢！若是步行，怕是難走出去。
    就算是禦風飛行，日夜兼程，約莫也得數月光景方能摸到人族邊界的影子。”
    它話鋒一轉，抬起粗壯的爪子指向北方，熱絡地建議道：
    “尊駕若是想尋些樂子，何不去那邊的‘百族集’瞧瞧？
    半妖、人族行商、還有咱們妖族，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什麽新奇好玩兒的都有，保管熱鬧！”
    說罷，它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又粗聲補充，語氣中帶著幾分告誡：
    “不過我勸您近來還是別往人族地界湊熱鬧了。
    這會兒那邊對咱們妖族的仇視可比以往更盛，再加上那把破劍的壓製力……嘖嘖，聽說可是以前的數倍不止，去了簡直是自找不痛快！”
    楊逍心頭一動，追問道：
    “這是為何？莫非近來發生了何事？”
    虎妖頓時麵露得色，聲音也洪亮了幾分，帶著幾分與有榮焉的炫耀：
    “人族那位皇帝，前些時日與我族幾位大能交手，被圍攻重創，狼狽遁逃。
    那家夥可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此番吃了大虧，豈能甘休？
    後續定要發瘋報複，如今那邊界之地，對人族修士盤查得緊，對咱們妖族更是怨氣衝天，去了就是自找麻煩！”
    得知軒轅長宿負傷敗退，楊逍心中也微微放鬆，如此的話，舅舅或許也安全逃離了。
    看來妖族底蘊之強，實在令人心驚。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軒轅長宿一旦遠離軒轅皇朝疆域，實力便會大打折扣，因此妖族才有了可乘之機。
    心念電轉間，楊逍迅速壓下翻湧的情緒，麵上依舊平靜無波，仿佛隻是聽了一樁無關緊要的趣聞。
    他將虎妖方才所說的聚集地方位牢牢記住，不願再多做停留，以免言多必失，當即拱手道：
    “多謝閣下告知，告辭。”
    虎妖忙不迭回禮，姿態恭敬：
    “尊駕慢走！若在百族集有何瑣事，可來尋我！”
    待那虎妖龐大的氣息徹底消失在感知範圍，楊逍才暗自長舒一口氣。
    他毫不猶豫地運轉起遁術，周身光華內斂，身形化作一道不易察覺的流光，攜著少女，朝著北方那處魚龍混雜的“百族集”疾馳而去。
    無他，唯因這等地帶，最為混亂，也最便於藏匿蹤跡，遮掩氣息，是當下最理想的暫棲之所。
    二人一路向北疾馳，周遭景物飛速流轉。
    濃鬱的妖氣逐漸變得稀薄，而另一種混雜著人煙、香料、妖獸體味乃至淡淡血腥氣的複雜氣息，開始彌漫在空氣之中。
    數日後，一片難以望見邊際的龐大聚居地，如同匍匐在蠻荒大地上的巨獸，出現在地平線上。
    這便是那虎妖口中的“百族集”。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它的混亂與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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