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和禿鷲討論謀財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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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稚農喪禮,我往吊唁。見繆法人披麻代孝,計醉公引見莫可文、卜子修。聞其子敗家,分十萬遺產難抵債。
計醉公邀我代做知客,言及卜子修、莫可翁分頭接待上司不便。我應允後查看靈堂布置,見滿牆挽幛詩文。醉公解釋為求挽詩廣發潤筆,提及三大憲聯奏請宣付史館之事。
上海縣及周、蔡觀察相繼來吊。卜、莫恪守官場儀節站班迎送。我代主家接待眾官,見州縣以上官員到場時卜、莫必垂手侍立。幸除本地官場外賓客寥寥,事務尚簡。
客齊開席後醉公招呼眾人更衣入座。因客少隻擺方桌,我與卜、莫對坐,繆、計同側。醉公起身敬酒時,我見莫可文襟前懸著帶紅戳紙條。席間方知莫新任貨捐局稽查委員,卜任東局保甲委員。
飯後莫先離席。我詢卜子修紙條緣由,卜愕然笑道:“他借衣時衣莊拴碼子不許拆。這袍本是我托詞為吳淞友人所購,莫老不敢解繩“醉公追問方知莫因交際寡少借衣難,卜用東局舊識在衣莊賒得此袍。
這兩天苟才病,端甫拒診。苟才寫信問禿鷲緣由,禿鷲質問端甫。端甫坦言:“若苟公館住害命者如何治?我在上海差十年沒名氣,沒庸醫殺人名聲,何苦叫他栽!搬至藥鋪或我處月可愈“禿鷲無奈回稟。
此時苟才之子稟報有客候見。苟才令子陪客,自往待客。
禿鷲問龍光公館現有人手。龍光答有帳房丁老伯、書啟王老伯及親戚返鄉。禿鷲忽問其父病症與醫者,龍光言原請王端甫,現改請報上所見朱博如。禿鷲偽稱忌食鮑魚
禿鷲歸與眾人論朱博。德泉提及此人擅符術,禿鷲疑端甫所言有詐。言雖龍光獨子,然不敢斷言其心,待下周設宴探聽虛實。
禿鷲讓我寫請帖邀苟才、王端甫赴宴。席前端甫問為何請他與苟才診脈,禿鷲教他推說心緒不寧。苟才至後央端甫診脈,端甫診畢道脈象如常,遲屬老年常態,拒開藥方。
宴時禿鷲誇廚子擅烹鮑魚,苟才說近日吃膩。禿鷲色變擱筷,苟才解釋因醫囑需多食鮑魚療疾。端甫質疑《食物本草》載鮑魚滋陰,與怔忡不寐無關。
禿鷲問公子年齡,苟才答二十。禿鷲勸早謀功名曆練,苟才稱有同知銜,擬明年進京引見。禿鷲提議不必待明年,苟才笑言年裏無合適日子。端甫會意接話稱老人自知,年輕人麵恭心厭,引得眾笑。他舉自身五子皆攜媳離家經商務工,年探一次反顯親孝,因相隔天性流露;若長居一處,瑣事生怨,兄弟亦如此,分則睦聚則爭。若家富爭產;獨子恨父管束,望其早亡。末言此乃泛論,請勿多心。
苟才表示將讓兒子辦引見,禿鷲讚端甫高論。端甫批評家長隻責善不教育,眾人酒後散去。禿鷲提及苟才之子忌食鮑魚,端甫主張直言相告。兩人決定次日找苟才說明實情。
次日禿鷲拜訪苟才,家人稱其抱恙。數日訪未果,改見少爺龍光。龍光以父病需靜養為由婉拒會客。禿鷲留帖邀約未得回音。
新年接苟才訃告,禿鷲吊唁時龍光哭訴求助。因滬上無親故,請禿鷲協理喪事,禿鷲允之。
春分赴津核賬,京號命吳亮臣接管事務。我查賬後赴琉璃廠偶訪未果,返號遇裘致祿妾舅歎訴舊案。
我進京惲洞仙常至錢鋪閑談,總先往北院旗人處。他提及內務府紅人多福,其子吉元二爺在戶部當差,父子暗通買賣。元二爺離京後,多福生意漸少。
我接上海信催返。離京至天津乘船遇符彌軒,見其衣冠不符丁憂裝扮。抵滬知禿鷲赴杭,次日接符邀飲。席間見龍光未穿孝服,訝其父苟才亡百日竟如此。德泉指日期有誤:苟才正月卒,今方三月,尚在末七。另告禿鷲留信未轉交。
龍光妻為朝歌旗人,父任安徽候補府經曆。因苟才曾獻媳求官致聲名狼藉,難覓良配,遂娶有狐臭隱疾之女。夫妻不睦,龍光常與妻舅承輝居書房。欲納妾,妻竟慫恿。龍光向父求銀被斥:“年少不思進取!吾五十方納妾“承輝挑撥:“太翁現五妾,獨禁子耶?當家方自主“龍光憶父昔藏外室被母毆事,悻悻作罷。
承輝與龍光密謀,趁苟才攜眷赴滬就醫設計暗害。龍光將臥室隔間安置承輝,滬居狹促促其急行毒計。承輝假病欲串通端甫未果,後趁端甫拒診,與五姨合謀在苟才飲食起居動手腳,致其舊病複發。
苟才寵幸五姨冷落承輝,承輝設計令其患病。薦江湖郎中朱博如診病,朱博如觀望三日未言病忌。禿鷲探病時說忌食鮑魚,龍光轉告承輝,五姨遂命廚子備鮑魚。
承輝到博如處幾日,朱博如察其意圖,約閣煙間,龍光、承輝見博如與數人同坐。博如迎前另開煙燈:“要咋辦?“承輝道:“明人不說暗話,要多少?“博如稱須兩萬保幹淨。龍光咋舌,承輝拉其私語片刻,指畫欄杆示意。龍光應允,承輝還價至萬兩。承輝提出立借據難題:若寫明事由龍光不肯,若寫糊塗借據恐被訛詐。博如語塞,承輝言若想不出寫法作罷。
朱博如被問住,因一萬好處受阻。見承輝成竹在胸,暗忖老江湖不如少年。承輝帶龍光看妓調笑,許久方回問計。博如求教,承輝索要五成分潤。經討價定七三分賬。承輝堅持立字據,博如無奈允之。遂取紙筆擬就雙聯契約。
承某介紹朱某替龍某辦事,事成朱某收謝金七成,餘三成歸承某。朱博如問何不寫數目,承輝稱龍二爺出手不定,多出金額需按比例分配。
博如催問方法,承輝言寫憑據涉殺人罪恐遭極刑。議另尋僻處談,博如速吸完煙,與數人離店。 龍光約至雅敘園點菜。博如請教承輝,承輝問其預估老者死期,博如答:“明年“承輝密語道:“令龍二爺立借據,日期留空待填。文曰:
立借券某人,今因父喪匯款未至,暫借銀壹萬兩,款到即還。念交情不計息。某某親筆。
等明年老頭子死拿借據要錢。博如慮其不死,承輝道:“他若無喪父大故,會借錢稱棘人?若真死,蒙交情可賴賬“龍光寫借據,博如藏之。承輝問計,博如道:“不可令其見人,明日我囑其靜養,藥方照抓不煎。吾另配寒熱相衝之方,分兩店抓藥混合“龍光問何故分店,答防藥鋪生疑。承輝稱善。
苟才喪事後龍光掌權,陸續遣散姨娘,給一百或八十,四姨未滿七便遣散。五姨由承輝外租房安置,暗中另給。留六姨。撤換家中仆傭,喪事後更換書啟、帳房,以掩六姨耳目。
朱博如得知苟才死,初二討債。承輝斥其性急,令待開吊後。朱博如吊唁日攜香燭祭奠,承輝特記禮簿。三日後龍光撤換書啟、帳房,承輝掌權。朱博如索款,承輝笑問:“取哪筆錢?”朱博如遞字據,承輝稱稍候,拿借據放桌上,取七十兩莊票:“費心!“博如驚問緣故。承輝指借據萬字加兩點變百字。博如搶據欲走,承輝笑攔:“莊票留下“。博如怒擲莊票:“去縣衙告你們篡改萬為百!“承輝:“壹字大寫,萬字小寫?“博如嚷:“分明故意寫小萬訛我!“承輝冷笑:“票據白紙黑字,官司未必贏“
家人奉茶,承輝遞茶問博如:“先生告整萬變百有憑證?“博如稱其作證。承輝道:“上海縣若問必疑苟大人顯宦,向江湖郎中借萬金?匯款未到,何不挪借官場友人?“又言縣官或詰問博如:“你與苟家何交情,無息借萬金?此錢從何賺得?鈔票元寶還銀票?“朱博如氣餒。
承輝道:“官司查賬必查你帳簿有無付我萬錢,再查我帳簿有無收此款。我們帳簿無此記錄,反查出你平日付診金明細,且禮簿僅記素燭紗元,與萬錢交情不符“此時有人持七十兩壽衣票來領款,承輝命先付主票,零頭後結。朱博如欲言,承輝推說忙暫拒。待二爺來請,承輝鎖帳便離,留博如待。
博如欲言,承輝已遠,暗忖縱不能索債,亦告其弑父,自首或減刑,充軍換其極刑。
日落後承輝歸,叱仆點燈。入帳房連聲致歉,問博如決斷。博如求轉圜勿損己,承輝冷拒。博如脅揭真相,承輝正色堅稱延醫治疾。
忽龍光命家人喚巡捕。博如驚問,龍光不答。喚王二取來藥方指其用藥矛盾,稱上海縣官醫囑送捕房。又召承輝令致信新衙門,用公館具名報案。家人回報巡捕交班未果,龍光命守候門外。
博如慌張求承輝調解,承輝威脅要告庸醫殺人,罰款贖罪。博如交出借據後承輝又索七折三成,逼其寫下伏辯:“妄闖公館滋事,願受罰,不造謠”才放走。
外鄉人朱博如靠藥店維生,怕見官屈從。承輝草擬伏辯稱其無理取鬧被寬釋,嚴禁再生事端。二人自認行事隱秘。
姨娘及被辭仆從在外抱怨,朱博如因錢財縮水寫伏辯,積怨難消,逢人訴苦。
符彌軒因祖父丁憂赴滬投靠苟才,恰逢苟才亡故,遂持京中求來信件會見龍光。見其浮躁,偽稱與苟才舊識,以信件獲信任。龍光稱父友彌軒為老伯,彌軒謙辭。彌軒欲離,龍光問其寓所,稱熱喪不便回訪。彌軒勸其不必拘禮,言在上海可從權,讚龍光應在外尋機遇,約次日請飯。彌軒訪友得宴,席間托友薦局,定下明日花酒約。
次日彌軒訪龍光稱與尊父有舊,提議結拜。龍光推辭不得,彌軒叮囑其勿穿素衣赴宴,稱歡場勢利,布衣遭輕視。龍光剃發易綢,當夜赴席,二人結交。
彌軒欲算計龍光錢財,因承輝精明管帳屢不得手。適逢苟才喪期將滿,彌軒慫恿龍光進京謀職,提議找人代辦。龍光欲遣舅爺承輝,彌軒暗喜。承輝托錢莊薦新帳房後赴京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