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初入亂世,北上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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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雲淵辭別師門,正式下山。
    山門之後,是連綿的青石古道。
    山門之前,是紛亂的滾滾紅塵。
    一步踏出,宛若兩界。
    山上的清淨悠遠被瞬間隔絕,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混雜著硝煙、塵土與生民血淚的渾濁氣息。
    天是灰的,地是黃的,遠處的地平線上,依稀能看到幾縷黑色的狼煙。
    張雲淵一襲素色道袍,背著一個簡單的行囊,裏麵隻有幾件換洗衣物和師兄塞給他的那個酒葫蘆。
    他走在官道上,沿途所見,皆是觸目驚心的蕭條。
    良田荒蕪,村莊破敗,十室九空。
    偶爾能看到幾個麵黃肌瘦的百姓,眼神麻木,如同行屍走肉。
    這就是亂世。
    比書本上的文字,比記憶裏的畫麵,要殘酷直接得多。
    張雲淵心中了然,甲申之亂的序幕,必然是從北方拉開。
    他記得,三十六賊的第一次聚義,便是在秦嶺。
    他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大致的方向,一路向北。
    這趟旅程,既是為了親眼見證那場風暴的開端,也是為了完成他自己的“打卡”之旅。
    第一站,他定在了鄂地,武當山。
    從龍虎山到武當山,路途遙遠,須穿過數省之地。
    這一日,他途經一處破敗的集鎮。
    鎮子不大,曾經應該也算繁華,但此刻卻隻剩下斷壁殘垣。
    街上僅有的幾家鋪子,也都大門緊閉。
    鎮口,唯一一家還在勉強開張的糧鋪前,圍著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正用幾乎是哀求的語氣,想用手中僅有的一點銅板或雜物,換取一點活命的口糧。
    忽然,一陣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一夥七八人的兵痞,騎著瘦馬,耀武揚威地衝進了集鎮。
    他們軍容不整,臉上帶著匪氣,顯然是打了敗仗的散兵遊勇,如今成了禍害一方的毒瘤。
    為首的是個獨眼龍,他勒住馬,目光貪婪地掃過糧鋪門口那幾袋本就不多的糧食。
    “他娘的,弟兄們趕了一天路,正好餓了。”
    獨眼龍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直接翻身下馬。
    “掌櫃的,這些糧食,老子們要了!”
    糧鋪掌櫃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聞言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上前作揖。
    “軍爺,軍爺行行好。”
    “這……這是鎮上百十口人最後的活命糧啊!您要是都拿走了,我們……”
    “滾你娘的!”
    獨眼龍根本不聽他廢話,一腳將老掌櫃踹翻在地。
    “老子們在前線為國殺敵,吃你們點糧食怎麽了?”
    “再他媽廢話,連你這老骨頭一起燉了!”
    他身後的幾個兵痞哈哈大笑,紛紛下馬,如狼似虎地撲向那幾袋糧食。
    周圍的百姓敢怒不敢言,臉上寫滿了絕望和恐懼。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鼓起勇氣,跪倒在地。
    “軍爺,求求您,給我們留一點吧,孩子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滾開,臭娘們!”
    一個兵痞嫌她礙事,竟抬起腳,就要朝著那婦人懷裏的孩子踹去!
    張雲淵站在不遠處的街角,本不想多管閑事。
    亂世之中,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他管不過來,也不想過早暴露自己。
    可當他看到那一腳即將踹向嬰兒時,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裏,瞬間閃過一絲冰冷的寒意。
    底線,被觸及了。
    他歎了口氣,從陰影中緩步走出。
    他的動作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某種奇特的節點上,明明看在眼裏,卻讓人下意識地忽略了他的存在。
    直到他走到那名兵痞身後,抬腳的兵痞才感覺身後似乎多了個人,不耐煩地回頭。
    “哪來的小道士,找死……”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隻並不算大的手掌,輕輕地按在了他的後心上。
    張雲淵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眼神平靜。
    那名兵痞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一股極其陰柔,卻又帶著一絲毀滅性氣息的暗勁,瞬間透體而入。
    他甚至沒感覺到疼痛,隻是眼前一黑,渾身的力氣被瞬間抽空,軟軟地癱倒在地。
    “老三,你怎麽了?”
    獨眼龍察覺到不對,猛地回頭,正好看見這一幕。
    他瞳孔一縮,厲聲喝道。
    “哪來的野道士,敢管你爺爺的閑事!”
    他抽出腰間的佩刀,就要上前。
    張雲淵沒有理他,身形如鬼魅般,在人群中一晃。
    他不動聲色地,與另外幾名正在搶糧的兵痞擦肩而過。
    每一次擦肩,他的手肘、肩膀或是指尖,都會以一種極其隱蔽的方式,在對方身上輕輕碰一下。
    雷光寸勁。
    這門他自創的功夫,最適合這種不想搞出太大動靜的場麵。
    那幾名兵痞隻覺得被人輕輕撞了一下,根本沒當回事,還在哄搶著糧食。
    “都給我住手!”
    獨眼龍見狀大怒,提刀就朝著張雲淵的後背砍來。
    周圍的百姓發出一片驚呼。
    張雲淵依舊沒有回頭,隻是反手一指,遙遙點出。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金色光束,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雷光,後發先至,精準地打在了獨眼龍持刀的手腕上。
    當啷!
    獨眼龍隻覺得手腕一麻,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下,佩刀脫手落地。
    他正要發作,卻突然臉色劇變。
    他看到,自己那幾個剛才還在活蹦亂跳的弟兄,一個個像是被抽了筋的泥鰍,捂著肚子,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接二連三地栽倒在地。
    他們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表麵上看不出任何傷痕,但整個人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
    獨眼龍瞬間嚇得魂飛魄散。
    這是什麽妖法?!
    他再看向那個站在原地,神情淡漠的小道士,眼中隻剩下無盡的恐懼。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張雲淵緩緩轉過身,撣了撣道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貧道今日路過此地,見爾等行徑,有傷天和。”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在地上痛苦翻滾的兵痞。
    “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暫且饒你們一命。”
    “滾。”
    一個字,不帶絲毫感情。
    獨眼龍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扶起自己那幾個半死不活的弟兄,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集鎮,仿佛身後有厲鬼在追。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周圍的百姓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們看著那個身形清瘦,麵容俊秀的小道士,眼神從最初的驚愕,逐漸變成了敬畏、感激。
    糧鋪的老掌櫃在婦人的攙扶下站起身,顫顫巍巍地走到張雲淵麵前,就要跪下。
    “多謝道長!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張雲淵側身避開,搖了搖頭。
    “舉手之勞,不必多禮。”
    他沒有再多停留,對著眾人遙遙一拱手,轉身便走。
    他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下,被拉得很長。
    衣袂飄飄,自有一股出塵之意。
    身後,是百姓們感激的目光和低低的議論聲。
    “仙長,真是活神仙啊!”
    “道號雲淵……我們記下了!”
    張雲淵聽著身後的聲音,心中沒有太多波瀾。
    紅塵煉心,這隻是第一步。
    他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