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英雄救美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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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訊室的燈光,白得刺眼。
    冰冷的金屬桌椅,四麵無窗的牆壁,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壓抑的味道。
    我坐在椅子上,手腕上沒有手銬,但那種無形的束縛感,比任何枷鎖都更沉重。
    坐在我對麵的,是那個帶隊的刑警隊長。
    他脫掉了警服外套,隻穿著一件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他沒有急著開口,隻是點燃了一根煙,默默地抽著,那雙銳利的眼睛,透過繚繞的煙霧,一瞬不瞬地將我鎖定。
    他叫高建國,這是我從門外警員的交談中聽到的名字。
    一根煙抽盡,他將煙頭狠狠地按在煙灰缸裏,身體微微前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形成一個充滿壓迫感的姿態。
    “聊聊吧。”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林先生,是吧?你是怎麽知道周若瑤小姐被綁在那個廢棄工廠的?”
    我沉默。
    “我們查了你的背景,隔壁李家的贅婿。”
    高建國像是在陳述一件與我無關的事實,“可你初來乍到,你和周小姐的交集,隻有幾天前在商場的那一次。那麽,是什麽讓你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甚至比我們警方還快?”
    我依舊沉默。
    我無法解釋。我的世界,建立在“氣”與“魂”之上。
    而他的世界,建立在證據與邏輯之上。我們之間,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我的沉默,在高建國眼中,顯然是另一種解讀。
    他冷笑一聲,眼神裏的審視,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我幹了二十年刑警,見過各種各樣的罪犯。有一種人,最喜歡玩這種英雄救美的把戲。”
    他身體再次前傾,幾乎要貼到我的臉上,聲音壓得極低,充滿了冰冷的嘲諷:“先製造一場綁架,再上演一出神兵天降的戲碼。既能博得美人芳心,又能拿到周家天大的好處。一箭雙雕,好算計啊。”
    “你的同夥呢?拿了多少錢?現在躲在哪裏?”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試圖剖開我的偽裝。
    我緩緩抬起眼,平靜地迎上他逼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沒有同夥。”
    我的平靜,徹底激怒了他。
    “砰!”
    高建國猛地一拍桌子,整個人霍然站起,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眼中怒火噴薄:“還嘴硬!你以為你的冷靜是天衣無縫嗎?在我看來,那是最大的破綻!一個普通人,在那種情況下,找到一個被綁架的人,要麽驚慌失措,要麽欣喜若狂!隻有你,平靜得像個局外人!因為這一切,本就是你一手策劃的!”
    審訊室的門,在此時被猛地推開。
    “高隊長!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父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他身後跟著早已哭成淚人的周夫人,以及一名戴著金絲眼鏡、神情嚴肅的律師。
    “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林大師是救了我女兒的恩人!不是犯人!”
    周父指著我,情緒激動地對高建國吼道。
    高建國眉頭緊鎖,顯然對他們的闖入十分不滿,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周先生,請你冷靜。我們辦案講的是證據,不是感覺。他無法解釋消息的來源,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
    “什麽疑點!”
    周父的臉漲得通紅,“我告訴過你,林大師不是普通人!他是有真本事的奇人!他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這種事,你讓我怎麽跟你解釋!”
    “奇人?”
    高建國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弧度,“周先生,現在是二十一世紀,請你相信科學。”
    “高隊長。”
    一直沉默的律師終於開口了。
    他上前一步,將周家夫婦護在身後,不卑不亢地對高建國說道:“我的當事人,周先生和周夫人,作為本案的直接受害人家屬,已經明確表示,林先生與本案無關,並且是救助他們女兒的恩人。在這種情況下,請問警方有任何直接證據,可以證明林先生是嫌疑人或者同夥嗎?”
    高建國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律師繼續道:“如果沒有,根據法律規定,在超過二十四小時的傳喚時限後,你們沒有任何理由繼續扣押一位連嫌疑人都算不上的普通公民。我的當事人願意為林先生提供任何形式的擔保。”
    高建國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像刀子一樣,恨不得在我身上剜出兩個洞來。
    良久,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放人。”
    走出警局,冰冷的夜風迎麵吹來,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胸中的壓抑感消散了許多。
    “林大師,這次……這次真是太感謝您了!也太對不起您了,讓您受這種委屈!”
    周父一臉愧疚,拉著我的手,感激涕零。
    周夫人更是直接從包裏拿出一張支票,不由分說地就要往我手裏塞:“林大師,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密碼是……”
    我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手,聲音平靜無波:“我救她,是為了了結我們之間的因果。從今往後,我們兩不相欠。”
    我的疏離與冷淡,讓夫婦二人臉上的熱情僵住了。
    周父是個聰明人,他立刻收起了那副商人的做派,轉而用一種極為誠懇的姿態,對我深深一躬:“林大師,我知道您是高人,不喜這些俗物。但救命之恩,我們周家不能不報。我們想為您辦一場答謝宴,就在明晚,隻請一些至交好友,鄭重地向您表達我們的謝意,還請您務必賞光!”
    我本能地想要拒絕。與這些豪門權貴牽扯越深,產生的因果就越複雜,對我沒有半點好處。
    我的目標,隻有玄苦魂體中的“五感渡讓術”。
    見我麵露猶豫,周父生怕我拒絕,連忙加了一句:“林大師,您放心,都是些信得過的朋友。為了表示誠意,就連本市最神秘低調,從不參加任何宴會的李家,這次都破例答應會到場了。”
    李家?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個身具真龍之氣,貴不可言的神秘家族。
    那個一眼便看穿我死氣纏身,眼神老成得不像話的小男孩。
    那個眼神洞悉一切,讓我遍體生寒的儒雅男人。
    他們,也姓李!
    玄淨的告誡猶在耳邊:“那是真正的‘真龍天子’,他們的因果,遠非你我可以隨意窺探和觸碰的。”
    可那個男孩的話,更像一根針,深深紮在我的心底。
    “你身上纏著好多好多的黑氣,像一條大蛇,正張著嘴,一點一點地吞噬你的生氣。”
    他能看到。
    這意味著,他或許也知道這死氣的來曆,甚至……化解的方法。
    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我不能,也不願錯過的機會。
    所有的退避與疏離,在這一刻,被一個更強烈的念頭所取代。
    我抬起頭,迎上周父期盼的目光,緩緩地點了點頭。
    “好,我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