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原來玄暉兄還是個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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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聲哀嚎,仿佛盆冷水,澆熄了致知小築內最後一絲輕鬆的氣氛。
    那些同樣未能背誦的學子們,臉上剛剛浮現的一絲對顧銘的欽佩,此刻也化為了對自己命運的愁苦。
    一時間,人人自危,再也笑不出來了。
    顧銘看著王皓那張胖臉皺成苦瓜,隻能無奈地搖頭。
    “誌存兄,這……我也無能為力。”
    他抄得手到現在還是酸的。
    “我知,我知。”
    王皓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趴回桌上,如同一灘爛泥。
    “我隻是……隻是想一想,這手腕就要斷了。”
    下學之後,致知小築外的石階上,便多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十幾個丙班學子排排坐,人手一卷紙,一杆筆,埋頭在膝上奮筆疾書,一個個愁眉苦臉,神情宛如上墳。
    清風拂過,送來的不是書香,而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哀怨。
    ……
    此後的幾日,顧銘的生活變得極為規律。
    晨起誦讀,白天聽學,夜深抄書。
    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高考衝刺的階段,將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到極致。
    魏夫子所授的經義律法,他亦反複揣摩,將那些微言大義融入自己的見解。
    顧銘的麵板屬性沒有絲毫變化。
    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學識正在以一種紮實的方式增長。
    隻待積少成多,水到渠成的那天。
    ……
    舍內,秦望依舊是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樣。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鑽研棋譜,偶爾也會翻閱一些甲班的課業。
    兩人同處一室,卻涇渭分明。
    東側是顧銘的底盤,床鋪整潔樸素,唯獨書桌上紙稿堆積如山。
    西側則是秦望的領域,一塵不染,透著疏離,桌麵上總是隻有一卷書,一盞茶與一局未完的棋。
    顧銘對此並不在意。
    他深知,能在此安穩求學已是幸事,不願多生事端。
    有時,他會在夜深人靜時,為自己沏上一壺熱茶,驅散寒意。
    見秦望還在燈下苦思棋局,便也會多倒一杯,默默放在兩人中間的矮幾上。
    秦望從未說過謝,卻也從未拒絕過。
    那杯茶,總會在不知不覺中變空。
    而秦望,在落子沉思的間隙,眼角的餘光也會掃過顧銘。
    那個身影,總是挺拔地坐在燈下,不知疲倦。
    他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竟成了這靜謐舍內唯一的背景音,奇異地並不讓人覺得煩躁。
    深夜,顧銘正為一道經義注解苦思冥想,眉頭緊鎖。
    “《禮記·樂記》有雲,‘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在寂靜中響起。
    “你所困惑之處,或可從‘人心’二字破局。”
    顧銘愕然抬頭,正對上秦望那雙清澈如古井的眸子。
    對方手中正持著他剛才沏的一杯茶。
    他愣了一下,隨即起身,鄭重地行禮。
    “多謝玄暉兄指點。”
    秦望隻是微微頷首,便收回目光,重新走到自己的桌案,思緒重歸棋盤,仿佛剛才開口的不是他。
    顧銘心中卻泛起一絲暖意。
    他發現自己的這位室友,其實是有些外冷內熱。
    用前世的經典詞匯來總結,那就是傲嬌。
    ……
    日子在這樣平靜而規律的節奏中流淌。
    轉眼,便到了院學每五天一次的休沐。
    天還未亮透,顧銘便已起身,開始輕手輕腳地收拾行囊。
    他將換洗衣物疊好,又仔細地包了幾本需要帶回家中溫習的書冊。
    想到即將見到婉晴,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動作都輕快幾分。
    隻不過細微的窸窣聲,還是驚動了對麵的秦望。
    他從棋譜中抬起頭,目光落在顧銘整理好的包裹上,眼神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
    “你要歸家?”
    他的聲音帶著清晨的微啞,卻依舊平直,聽不出什麽情緒。
    “嗯,今日休沐。”
    顧銘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頭笑了笑,“出來有些時日,家中尚有拙荊掛念。”
    “拙荊?”
    秦望的眉梢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
    他捏著一枚白玉棋子的手指微頓,目光在顧銘的臉上停留片刻。
    “你已娶妻?”
    是。”顧銘點頭,笑容更深了幾分。
    他覺得對方的這個問題有些奇怪。
    在大崝王朝,讀書人到了年紀,隻要考取了功名,哪怕隻是個童生,成家立業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畢竟白給的為什麽不要?
    他看著秦望依舊端坐,絲毫沒有要動身的意思,便隨口問道。
    “玄暉兄不回去麽?”
    “家中夫人,想必也在盼著你。”
    話音剛落,室內的氣氛驟然一冷。
    秦望手中的那枚白玉棋子,被“啪”的一聲重重按在棋盤上,發出的聲響在房間中顯得格外刺耳。
    原本清俊如玉的臉上,此刻也覆上寒霜。
    “我的事,與你何幹?”
    “無此閑事。”
    “你若要走,便速去。”
    秦望甚至沒有再看他,隻是盯著棋盤,聲音裏滿是不耐。
    “莫要在此聒噪。”
    顧銘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一怔。
    他能感覺到,對方是真的生氣了。
    還想說些什麽,對方卻已然轉過身去,隻留給他一個冷硬的背影。
    顧銘無法,隻好背上書篋默默地退出宿舍,還順手將門帶上。
    還沒等走出幾步,突地,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他回頭看了眼那緊閉的房門。
    想起對方秀美中帶著稚嫩的麵龐,頓時恍然。
    這位玄暉兄,看年紀,比自己還要小上兩三歲。
    估計還沒發育完全呢!
    要是再沒啥天賦。
    縱使已經通過府試,成為甲班學子,家中怕也不許他娶女子。
    而自己剛才那句“陪伴家眷”,定然是戳到了玄暉兄的身心痛處。
    畢竟,哪個少年不慕艾,被一個已婚之人如此詢問,麵子上總會有些掛不住。
    “還是個小雞仔啊。”
    顧銘在心裏低聲感歎一句,帶著幾分過來人的揶揄和了然。
    想通其中關竅所在,他心中的那點鬱悶頓時煙消雲散。
    這種事兒,得體諒。
    想到此,顧銘不再停留,背著書篋,提著行囊,邁開步子,向院學大門走去。
    清晨的陽光灑在身上,家的方向,讓他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