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傻瓜!養你,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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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看著櫃麵上那堆散碎卻分量十足的銀子,動作利落許多。
“好嘞,公子您稍等!”
他開始按著那張金貴的方子稱量藥材。
一副副藥被包好,堆成了一座小山,最後用麻繩捆得結結實實。
顧銘拿過手,並未離開,而是對一旁的郎中,深深一揖。
“先生,這退熱的藥與調理的藥,在煎煮上可有不同?還請先生教我。”
他的神情無比鄭重,將每一個細節都問得清清楚楚。
先煎哪一副,後煎哪一副。
用多大的火,熬煮多少時辰。
服藥期間有何忌口,日常起居有何需要注意之處。
郎中見他如此上心,也不免生出幾分感佩欣賞之情,便知無不言,將所有注意事項都一一耐心告知。
顧銘聽得極為認真,將每一個字都牢牢記在心裏。
又在藥鋪裏買了一隻嶄新的瓦罐藥鍋,這才提著沉甸甸的藥包,匆匆往家趕。
回到寂靜的小院,他先是去裏屋看了一眼。
蘇婉晴依舊在昏睡,額上的布巾已經幹了。
他重新浸濕,為她換上,又掖了掖被角,這才轉身走到院中,生起爐火。
他先煎那副退熱的藥。
爐火燒得旺旺的,黑色的藥汁在鍋中翻滾,濃鬱的苦澀藥味很快彌漫開來。
藥煎好了,他小心地濾出藥渣,將一碗滾燙的藥汁端進屋。
他坐在床邊,將蘇婉晴輕扶起,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婉晴,喝藥了。”
他柔聲喚著,用小巧的瓷勺,一勺一勺地將藥汁喂進她嘴裏。
昏迷中的人吞咽困難,大半的藥汁都順著嘴角流了下來,浸濕了衣襟。
顧銘卻不厭其煩,用布巾為她擦拭幹淨,再繼續喂。
一碗藥,喂了足足半刻鍾。
做完這一切,他才回到院中,洗淨藥鍋,開始煎煮那副更為耗時的滋補湯藥。
郎中叮囑過,這藥須用文火慢燉,足足熬夠兩個時辰,才能將藥性盡數激發出來。
顧銘守在爐邊,時而添柴,時而看火,寸步不離。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日頭從東邊升起,又緩緩移到中天。
不知過了多久,裏屋傳來一聲輕微的呻吟。
顧銘心中一動,立刻起身衝了進去。
隻見床榻上,蘇婉晴的睫毛正微微顫動,緩緩睜開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在看清床邊那張熟悉而焦灼的臉龐時,才慢慢聚焦。
“夫君……”
她的聲音沙啞幹澀,氣若遊絲。
“你醒了!”
顧銘喜出望外,心中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下一半。
他連忙倒了杯溫水,扶著她,小心地喂她喝下幾口。
溫水滋潤了幹涸的喉嚨,蘇婉晴感覺舒服了一些,神智也漸漸清明。
她環顧四周,聞到空氣中久久不散的藥味。
“我……我這是怎麽了?”
顧銘替她理了理鬢邊的亂發,溫聲道。
“你昨夜發了高熱,請郎中來看過,是風寒入體,修養一下就好。”
他刻意說得輕描淡寫,不想讓她擔心。
可蘇婉晴何其聰慧,她看到了院中那堆積如山的藥包,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顧銘按住。
“你身子還虛,別亂動。”
“夫君……”
蘇婉晴的眼圈紅了,她望著顧銘,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得了什麽很重的病?”
“郎中……都說了什麽?”
看著她那雙疲憊眸子裏的堅持,顧銘知道,這事瞞不住。
他沉默片刻,終是將郎中的診斷說出來。
“這並非絕症,隻要仔細調養還是能痊愈的。”顧銘細細寬慰。
雖然如此說,可蘇婉晴在得知為給她買藥,家中積蓄竟是花得七七八八時,她的身體開始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
那些銀子是夫君憑著自己的才學,加之秦家賞識,好不容易得來的。
是他們未來在天臨府立足的根本。
可現在。為了她這副無用的破敗身子,就這麽……沒了。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絕望和自我厭棄,將蘇婉晴霎那淹沒。
淚水,無聲地從她眼角滑落。
“我……我就是個累贅……”
她的聲音裏充滿絕望。
“夫君你才學出眾,前程遠大,何必讓我一個藥罐子給拖垮……”
她喃喃自語,神情一片灰敗。
突然,蘇婉晴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掙紮著要坐起來。
“夫君,你……你寫一封休書,把我休了吧!”
“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不能!”
她掙紮得厲害,甚至想翻身下床。
視線瞥到枕邊的蘭花簪,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伸手便要去拿。
“蘇婉晴!”
顧銘臉色一變,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聲音裏帶上了前所未有的嚴厲。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夫君……你放開我!”
蘇婉晴在他懷中哭著掙紮,像一隻受傷的雛鳥。
“我這副身子,就是個無底洞!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我死了,還能讓出個妻位……”
“住口!”
顧銘雙臂用力,將她死死地禁錮在懷中。
他捧起她那張淚流滿麵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
“聽著!錢沒了,可以再去賺!”
“我顧長生有本事賺到一次百兩,就有本事賺十次,百次!”
看著一動不動,似是被自己震懵的妻子,顧銘因情緒激動而淩亂的呼吸也逐漸平穩下來。
圈著蘇婉晴的臂膀放緩了力道,變得溫柔而珍視。
蘇婉晴怔怔地望著他,淚水還掛在纖長的睫毛上,忘了滴落。
夫君方才那番話,如驚雷貫耳,震得她腦中一片空白。
那股不容置喙的強勢,是她從未見過的。
可這強勢之下,卻藏著讓她心尖發顫的暖意。
顧銘垂眸,看著懷中人兒那蒼白無助的模樣,心中一痛,方才的嚴厲盡數化作了憐惜。
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揩去她眼角的淚珠。
“傻瓜。”
顧銘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沙啞的溫柔。
“說什麽休不休的,以後不許再提。”
他將她鬢邊一縷被淚水濡濕的亂發,細心地掖到耳後,語氣輕鬆。
“錢財是身外之物,沒了,我再去賺便是。”
“我顧長生既是你的夫君,為你遮風擋雨,讓你衣食無憂,便是我的責任,天經地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