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還知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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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銘依舊躬身。
    “回夫子,學生家中拙荊偶感風寒,臥病在床,學生在家中照料了幾日,故而耽誤了課業,還請夫子恕罪。”
    他沒有找任何借口,隻是如實相告。
    此言一出,堂內響起一陣細微的議論聲。
    魏夫子眼神中的審視,悄然化去幾分,轉而閃過一絲讚許。
    孝悌為本,修身齊家。
    顧銘此舉,雖違了院規,卻合乎人倫情理。
    隻是,規矩就是規矩。
    “身為學子,當以學業為重。”
    魏夫子的聲音依舊嚴厲。
    “你無故缺課數日,已是犯了院規。”
    顧銘再次躬身。
    “學生知錯,甘願受罰。”
    魏夫子看著他坦然受教的模樣,點了點頭。
    “你所缺的三日課程,經義《論語》三篇,策論《富民策》一則。”
    “罰你將這幾日所學,各抄錄二十遍。三日之內,交予我。”
    罰抄二十遍!
    堂內有學子暗暗咋舌。
    這幾日的課業量可不少,抄寫二十遍……
    慘啊!
    然而顧銘聽了,心中卻是一暖。
    他知道,這看似嚴厲的懲罰,實則是夫子在變相地督促他,讓他能盡快將落下的功課補上。
    這番苦心,他豈能不知。
    “學生領罰。”
    顧銘沒有半分怨言,反而帶著一絲感激。
    “入座吧。”
    魏夫子揮了揮手,目光重新回到書卷上,繼續講課。
    顧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一整日的課業,他聽得比往日任何時候都要專注。
    待到課業結束,學子們陸續散去。
    “長生兄,你可算回來了!”
    一個憨厚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顧銘抬頭,看到身材微胖的王皓和身形清瘦的李修正站在他桌前,臉上都帶著關切。
    “嫂夫人……沒事了吧?”王皓小心翼翼地問道。
    顧銘心中一暖,臉上露出笑意。
    “多謝誌存兄關心,已無大礙了。”
    一旁的李修也點了點頭,語氣沉靜。
    “若有需幫忙之處,盡管開口。”
    顧銘放下筆,對二人拱了拱手。
    “二位好意,顧銘心領。不過是小小的風寒,將養幾日便好,不勞掛心。”
    王皓見他神色坦然,不似作偽,這才放下心來。
    他咂了咂嘴。
    “夫子這罰得可真夠狠的,十遍啊!長生兄你這手腕,怕是要寫斷了。”
    顧銘聞言,隻是輕笑。
    一旁的李修氣質沉靜,此刻也開口道。
    “夫子罰得雖重,但也是為你好。這幾日的課業若有不明之處,可隨時來問我二人,切莫客氣。”
    這樸實無華的關心,讓顧銘感受到了同窗的情誼。
    “多謝。”
    他鄭重地拱手道謝。
    與二人告別後,顧銘抱著沉甸甸的書箱,向著靜雅院的方向走去。
    推開柒舍的院門,一股淡淡的墨香與清冷的木香撲麵而來。
    屋子很安靜。
    西側的窗邊,一道身影靜靜地坐著。
    那人身穿甲班學子特有的白玉衫,身形雖不算高大,卻自有一股清冷孤高的氣度,宛如皎皎明月,令人不敢輕易靠近。
    正是他的室友,秦望。
    秦望的麵前擺著一副棋盤,黑白二子縱橫交錯,形成一局極為複雜的殘局。
    他手執一枚白子,凝神沉思,對顧銘的到來恍若未聞。
    顧銘也不打擾,輕手輕腳地走到東側屬於自己的床鋪邊,將書箱緩緩放下。
    “吱呀”一聲輕響,還是驚動了沉浸在棋局中的人。
    秦望緩緩抬起頭,那張瓷白俊秀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一雙眸子清冷如水,淡淡地瞥了過來。
    “你還知道回來。”
    他的聲音,也如他的人一般,清清冷冷,聽不出情緒。
    顧銘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
    “家中有些事耽擱了。秦兄,多日不見。”
    秦望的目光並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便又回到眼前的棋盤上。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拈起那枚白子,在空中懸停片刻,終是輕輕落下。
    “啪。”
    清脆的落子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
    “你若是再不回來,我便要叫人將你的行李丟出去了。”
    顧銘喝水的動作一頓,轉過頭,看向依舊沒有抬頭的秦望,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
    “家中有些急事,耽擱了。”
    他將水杯放下,緩步走了過去。
    “有勞玄暉兄掛心了。”
    聽到“掛心”二字,秦望捏著棋子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他終於抬起頭,那雙宛如寒星的眸子看向顧銘,“我隻是嫌你的東西占地方。”
    顧銘啞然失笑。
    這位室友的性子,還是這般難以捉摸。
    他不再自討沒趣。
    顧銘走到東側自己的書桌前,將書箱裏的書卷、筆墨、紙硯一一取出,整齊地擺放好。
    靜雅院柒舍再度恢複寧靜。
    西窗下的秦望,依舊對著那盤殘局凝神,仿佛天地間隻餘下黑白二子。
    東窗下的顧銘,則研好了墨,鋪開一張幹淨的宣紙,提筆蘸墨。
    筆尖懸於紙上,他深吸一口氣,開始抄寫夫子罰下的第一篇《論語》。
    他的筆尖在紙上遊走,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一個個蠅頭小楷,既有風骨,又含靈動,宛如一群墨色的精靈在紙上翩躚起舞。
    有【落紙雲煙】悟性天賦的加持在,又經過這麽多天的練習,多種字體他都已經掌握得大差不差,不再拘泥於最初的形狀。
    隻是相比於最擅長的字體,其他方麵仍有些稚嫩而已。
    整個柒舍,隻聽得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以及偶爾從西窗傳來,秦望落子時清脆的“啪嗒”聲。
    兩種聲音,一動一靜,卻奇異地和諧。
    抄錄是枯燥的。
    即便是對書法有著極大熱情的顧銘,在連續抄寫了三遍之後,手腕也開始傳來陣陣酸麻。
    他放下毛筆,輕輕甩了甩手腕,長舒了一口氣。
    目光透過窗欞,望向院學外那片昏暗下來的天空,思緒不由得飄回了家中。
    也不知婉晴現在如何了,藥有沒有按時喝,身子是否還有不適。
    有秦大娘照看著,想來是無礙的。
    隻是……
    想到高額的藥用,顧銘的眉頭便不自覺地蹙起。
    如今,家中隻剩下二十兩餘兩,自己身上不過七兩二錢。
    他身為男子,是一家之主,卻要讓妻子跟著自己過這般清貧拮據的日子,心中實在有愧。
    無論改善生活,還是為婉晴後續藥用未雨綢繆。
    他必須得想個法子,賺些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