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原來是他的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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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首詩,平鋪直敘,意境淺白,格律倒是工整,卻無甚出彩之處。
    也就是“初窺門徑”的水平,勉強能及格。
    但,這就夠了。
    這才是他現階段,應該展現出的水平。
    藏拙,有時候比顯鋒更為重要。
    悠長的鍾鳴穿過窗欞,在學堂內回蕩,宣告著這場小考的終結。
    學堂內緊繃的弦,在這一刻齊齊鬆斷。
    一片長長的吐氣聲後,是桌椅挪動的雜亂聲響,壓抑了許久的少年們,終於恢複了活力。
    顧銘將試卷整理好,放在桌案一角,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悲。
    他這三日的苦修,所有的心血,都已凝聚在這幾張薄薄的竹紙之上。
    結果如何,隻待分曉。
    “收卷!”
    孫夫子一聲令下,聲音依舊嚴厲,親自走下講台,從第一排開始,一張張地將試卷收攏。
    他的動作不快,每收到一張卷子,目光都會在卷麵上一掃而過,大多數卷麵,字跡或潦草,或稚嫩,內容也大多平平,看得他暗自搖頭。
    丙班的底子,果然還是太薄了。
    當他走到顧銘的桌案前時,腳步微微一頓。
    他伸出手,將那張卷子拿起。
    指尖觸碰到紙張的瞬間,他的目光便再一次被那如雲煙流轉的字跡所吸引。
    即便已經看過一遍,再次得見,那份驚豔感卻絲毫未減。
    就是這詩……平庸了些。
    不過,孫夫子搖了搖頭。
    人無完人,對方這般年紀能在書道一途有如此造詣,已經是萬中無一的人才。
    哪怕日後單隻是個秀才功名,光靠這手字也餓不死。
    他沒有多言,將顧銘的卷子壓在最上麵,繼續往後走去。
    待所有試卷收齊,孫夫子抱著厚厚一疊卷子,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致知小築。
    學堂內的氣氛,這才徹底輕鬆下來。
    “總算是考完了!”
    王皓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臉上滿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他湊到顧銘身邊,壓低了聲音。
    “顧兄,感覺如何?下午的律法題,我有好多都記不得,但好說歹說答了一通,寫滿卷子,希望夫子能看在我這麽用功的份兒上手下留情。”
    顧銘聽得忍不住扯扯嘴角。
    這就是古代版的麵子分嗎?
    別管會不會,先寫滿以示態度。
    李修也走了過來,他麵色略顯蒼白,顯然耗費極大的心神。
    “那詩題也不易,‘春燕’二字看似尋常,實則最難寫出新意。”
    三人簡單交談幾句,便收拾好文房四寶,離開了學堂。
    在膳堂簡單吃過一口,顧銘獨自回到宿舍。
    秦望並未歸來,甲班都是已通過府試的學子,所以並不需要考試,對方應該還在棋院與人對弈。
    顧銘打了個哈欠,往床上就是一倒,這幾天精神緊繃,總得好好休息一下。
    ……
    與此同時,白鷺院學的“文淵閣”內,燈火通明。
    這裏是夫子們平日裏議事與批閱課業的地方。
    幾位夫子正襟危坐,麵前堆著小山似的卷宗。
    為求公允,所有試卷都已糊名,隻留下一個編號。
    閣內很安靜,隻有翻動紙張的沙沙聲,與朱筆劃過的輕響。
    就在這時,閣樓的木門被輕輕推開。
    乙班的孫夫子走了進來。
    他步履沉穩,手中捏著一遝剛收上來的卷子,神情卻不複監考時的那般嚴苛,反而帶著幾分難言的激動。
    目光在閣內一掃,很快便落在角落裏正埋頭批閱丙班卷子的魏清遠身上。
    “魏夫子。”
    孫夫子徑直走了過去,聲音不大,卻吸引了閣內所有人的注意。
    他將一份卷子抽出,小心翼翼地放在魏清遠的桌案上。
    魏清遠抬起頭,清臒的麵容上帶著一絲疑惑。
    “孫夫子,何事如此行色匆匆?”
    他放下手中的朱筆,目光落在那份卷子上。
    孫夫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手指點了點卷麵,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讚歎。
    “你先看看這字。”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心中的震撼一並吐出,“我執教十餘年,從未見過如此風骨的字跡,尤其還是出自一個丙班學子之手!”
    魏清遠聞言,眉毛微微一挑。
    他知道孫夫子為人嚴苛,眼界極高,能得他如此盛讚,實屬罕見。
    便也順著其手指看去,那熟悉的筆跡,如雲煙變幻,靈動超逸,每一個字都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在紙上舒展、跳躍。
    饒是他早已見過多次,此刻在正式的考卷上再見,依舊感到心神搖曳。
    “原來是他的卷子。”
    魏清遠撫了撫長髯,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得。
    這顧銘,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孫夫子見他神情,便知他認得此人,不由得更加好奇。
    “此子是何人?這手字,莫說是在院學,便是放在舉人鄉試的考場上,單憑卷麵,便也能脫穎而出!”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充滿欣賞。
    “此子姓顧,名銘,字長生,乃是今歲安河縣的縣試童生案首,入學不過一月。”
    魏清遠緩緩說道,語氣平淡,但眼中的欣賞之色卻愈發濃鬱。
    “是個勤勉刻苦的好苗子,就是底子薄了些。”
    “顧銘……”
    孫夫子咀嚼著這個名字,點了點頭。
    “不止是字好,你再看這篇策論。”
    他指向卷子的另一部分。
    “‘論邊防屯田之利弊’,此題看似老生常談,實則極考較學子的大局觀。此子開篇立論便高屋建瓴,論利弊,引漢唐舊事,條理分明,邏輯縝密。其中幾處觀點,如‘屯田之兵,當勞逸結合,輔以軍功獎賞,方能使其心定’,更是切中要害,頗有新意。若非筆力尚顯稚嫩,我幾乎要以為這是哪位乙班的高才所作!”
    魏清遠聽著孫夫子的誇讚,臉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他細細看完了那篇策論,滿意地點了點頭。
    顧銘的用功確有成效,其見地之深刻,已然超出了丙班的範疇。
    孫夫子看著魏清遠,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道。
    “老魏,我可與你先說好。”
    他拍了拍魏清遠的肩膀。
    “這等好苗子,你可不能藏私。待他日後升入乙班,定要讓他來我這裏聽講!”
    千裏馬需要伯樂,而伯樂又何嚐不渴望遇到良駒?
    魏清遠聞言,哈哈一笑。
    “那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雖如此說,但心中卻已然明了。
    憑著這份卷子,顧銘在丙班之中便可鶴立雞群。
    若是能一直保持水準並進步,再過兩次考試,升班未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