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相得益彰,自己作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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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鐺——”
    一聲清脆的鍾鳴響徹院學,小考正式開始。
    刹那間,致知小築內隻剩下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以及學子們或輕或重的呼吸。
    空氣中彌漫著墨香,也彌漫著無形的緊張。
    為防止舞弊,此次小考的監考夫子皆是打亂安排的。
    負責丙一班的,便是一位麵容方正,神情嚴肅的乙班夫子。
    他姓孫,平日裏教導乙班的律法,向來以嚴苛著稱。
    孫夫子背著手,在學子們的桌案間緩緩踱步。
    他的目光銳利,掃過一張張或緊張、或凝重的年輕臉龐,心中並無太多波瀾。
    丙班的學子,在他看來,大多根基不穩,心性浮躁,能有什麽驚豔之才?
    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顧銘凝神靜氣,將所有雜念摒除在外。
    他的目光落在試卷上。
    上午的考題有二。
    其一,經義,乃是《禮記·大學》中的一句:“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
    要求學子闡述其義,並引經據典,論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間的關係。
    其二,策論,題為“論邊防屯田之利弊”。
    這題目出得極有水平,既考察了學子對兵事、農事的了解,又考驗了他們的辯證思維與大局觀。
    顧銘深吸一口氣,並未急著動筆。
    他閉上眼,三日苦讀的內容在腦海中飛速流轉,相關的典籍、注疏、曆代名家的策論觀點,一一浮現,而後被他迅速地篩選、整合、重構。
    一個清晰的框架,在他的腦海中緩緩成型。
    片刻後,顧銘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
    他提起筆,飽蘸濃墨,筆尖輕懸於卷首之上,氣沉丹田。
    而後,落筆。
    第一個字落下,便如一顆星辰墜入夜幕,瞬間點亮了整張素白的卷麵。
    他的手腕平穩,動作行雲流水,不見絲毫煙火氣。
    筆尖在紙上遊走,時而如驚鴻照影,時而如蛟龍入海。
    那一個個墨字,仿佛被賦予了生命。
    它們不再是僵硬的符號,而是變成了流動的雲,變幻的煙,帶著一種超逸出塵的靈動與玄妙。
    孫夫子踱步到了顧銘的身後,本是隨意一瞥。
    可就是這一瞥,讓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的腳步停下了。
    他的呼吸,也仿佛停滯了。
    那雙一向嚴苛的眼睛,此刻瞪得渾圓,死死地盯著顧銘筆下的字跡,瞳孔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震撼。
    這是……
    這是丙班學子能寫出的字?
    孫夫子在白鷺院學執教十餘年,見過的優秀卷麵不計其數。
    甲班魁首蕭衍的字,已是公認的工整雋秀,頗具風骨。
    可與眼前這字一比,便如同凡品遇到了仙品,瞬間黯然失色!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好”了。
    這是一種道,一種韻,一種足以讓任何觀者都為之心神搖曳的意境!
    孫夫子的喉頭滾動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湊近了看,卻又怕打擾到對方的思路。
    他隻能強行按捺住內心的驚濤駭浪,站在原地,目光卻再也無法從那張試卷上移開。
    他不僅看字,也看文。
    隻見顧銘的策論,開篇便直指核心,點明屯田乃是“國之大計,戍邊之本”,而後筆鋒一轉,從利弊兩方麵展開論述。
    論其利,則引漢唐舊事,言其“既實邊備,又廣儲蓄,一舉兩得”。
    論其弊,則點出“或與民爭利,或因管理不善而致土地荒蕪,反耗國帑”。
    條理清晰,邏輯縝密,引經據典,信手拈來。
    雖偶有幾處論述稍顯稚嫩,但整體的框架與見地,已遠超尋常丙班學子,甚至比他教的某些乙班學子還要深刻幾分!
    孫夫子心中暗讚。
    這等字,配這等文,相得益彰。
    他幾乎可以預見,這張卷子呈上去後,會在閱卷的夫子們之間,引起怎樣的波瀾。
    時間緩緩流逝。
    當上午考試結束的鍾聲響起時,顧銘正好寫完最後一個字。
    他擱下筆,輕輕吹幹墨跡,將試卷整齊地放在桌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三日的苦修,在這一刻,盡數化作了筆下的洋洋灑灑。
    “呼……總算考完了。”
    王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臉的如釋重負。
    他湊到顧銘身邊,壓低聲音問道:“顧兄,感覺如何?那策論題目,可真是刁鑽。”
    李修也走了過來,他麵色沉靜,顯然也耗費了不少心神。
    “確實不易,我寫到後來,隻覺得腦中一片混沌。”
    顧銘笑了笑,神態從容。
    “盡力而為罷了。”
    他的語氣謙和,眉宇間卻透著一股沉穩的自信。
    王皓羨慕道:“顧兄一手好字,便已勝過我等三分了。”
    他真心實意地說道。
    “王兄謬讚。”
    顧銘拱了拱手,並未在此事上多言。
    一同飯堂用餐,稍作休息,以備接下來的考試。
    下午的考題,是律法與詩。
    律法題相對直接,大多是摘取《大崝律疏議》中的法條,設置一些情景,讓學子判斷對錯,並寫明依據。
    這對顧銘來說,不算難,也不算簡單。
    他的“律法”一項,尚在“初窺門徑”的階段,全靠這三日的強聞博記。
    他答得不快,每一個判斷都反複思量,確保自己所引用的法條準確無誤。
    雖無出彩之處,卻也中規中矩,穩紮穩打。
    最後的詩題,則是一道命題詩。
    以“春燕”為題,作一首五言絕句。
    看到這個題目,顧銘的心中,瞬間閃過了無數前世的名篇佳句。
    “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任何一句,都足以在此次小考中拔得頭籌。
    但他隻是略一思索,便將這些念頭盡數壓了下去。
    不行。
    在這種小考用自己的詩詞儲備庫,純屬浪費資源。
    想通了這一點,顧銘的心境便徹底平複下來。
    他不再去思索那些傳世名篇,而是沉下心,將自己這幾日在院學所學的格律、對仗、平仄等知識,緩緩調動起來。
    他要作一首,完全屬於自己的詩。
    一首符合他當前學識水平的詩。
    他凝視著窗外,想象著春日裏,燕子穿梭於柳梢屋簷的景象。
    片刻後,他提筆,在試卷的末尾,寫下了四句詩。
    “新泥築舊巢,
    雙影入簾高。
    呢喃語不盡,
    春風過柳梢。”
    寫完,他自己讀了一遍,不禁啞然失笑。
    這首詩,平鋪直敘,意境淺白,格律倒是工整,卻無甚出彩之處。
    也就是“初窺門徑”的水平,勉強能及格。
    但,這就夠了。
    這才是他現階段,應該展現出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