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神之一手!反勝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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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望走近了幾步,在看清其落子的位置時。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慍怒。
    “我不是教過你嗎?此乃‘自緊一氣’,是棋道大忌!你這豈不是讓白子強行拚殺,加速死亡?”
    顧銘像個被教訓的犯錯孩子,縮了縮脖子,可還是不禁小聲嘀咕了句,“反正都是個死,不是嗎?為什麽不拚上一把?”
    這番言論,粗鄙,無禮,充滿了市井賭徒的僥幸,與精妙的棋道至理背道而馳。
    秦望本該嗤之以鼻,拂袖而去。
    可那句“反正都是個死”,卻像一道魔咒,在他耳邊盤旋不去。
    是啊。
    三千六百七十三次推演,每一次,都是死局。
    他窮盡了所有變化,遵循了所有棋理,得到的,卻始終是同一麵無法逾越的高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重新落回那顆被顧銘按下的白子。
    那顆“自緊一氣”的廢棋。
    那顆加速死亡的敗筆。
    秦望的呼吸,微微一滯,眼中的怒意,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專注。
    腦海中,無數棋譜,無數定式,瘋狂流轉。
    不對……
    不對!
    這一手棋,看似自斷生路,可它……它也同時像一把插入敵人心髒的匕首,雖然自己因此陣亡,卻在對方固若金湯的陣勢上,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一個前所未有的,瘋狂的念頭,在秦望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是白子的死地,而是將黑白雙方,一同拖入一片混沌的、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死地!
    “你……”
    秦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猛地坐回原位,那雙清亮的眸子裏,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亮得驚人,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生滅。
    自尋死路的白子,像一把鑰匙,強行撬開了一扇他從未敢於觸碰的、布滿荊棘的門扉。
    門後,是混沌,是瘋狂,是與三百年來所有棋理相悖的修羅場。
    可在血腥的混沌盡頭,他也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光。
    那是……生機。
    “黑子,天元左四路,斷。”
    秦望的聲音再次響起,已經不複之前的清冷,而是帶著一絲沙啞的緊繃,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顧銘沒有猶豫,依言落子。
    他已然明白,自己不再是棋手,而是一柄劍,一柄被秦望握在手中的劍。
    劍鋒所指,便是秦望心中最完美的殺招。
    “啪。”
    黑子落下,殺機畢現,瞬間便要將那顆突兀闖入腹地的白子絞殺。
    秦望的指尖,拈起一枚白子,懸在空中,久久未動。
    他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晚風本是清冷的,可秦望卻覺得渾身燥熱,仿佛有烈火在胸膛中燃燒。
    終於。
    “啪!”
    白子落下。
    這一手,依舊是險棋,依舊是置之死地,仿佛一個決絕的死士,用自己的身軀,在敵人固若金湯的陣線上,又撕開了一道口子。
    以命換傷!
    顧銘雖棋力不精,卻也看得出,這一手棋,讓白子本就岌岌可危的處境,雪上加霜。
    然而,秦望那雙清亮眸子裏卻燃起近乎瘋狂的光。
    “繼續。”
    他催促著。
    顧銘定了定神,繼續扮演那個最完美的“敵人”。
    “啪。”
    “啪。”
    “啪。”
    清脆的落子聲,成了這寂靜山穀間唯一的聲響。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華如水銀瀉地,將整片崖壁照得一片霜白。
    棋盤上的廝殺,已然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這不再是圍剿與反抗。
    這是一場最原始、最血腥的對攻!
    白子放棄所有防守,放棄所有騰挪的空間,化作一柄最鋒利的尖刀,不顧一切地刺向黑子巨龍的心髒。
    而黑子,則被這突如其來的瘋狂打法徹底激怒,收攏了所有外圍的兵力,對這柄尖刀進行著最慘烈的絞殺。
    一步一血。
    每一顆棋子的落下,都意味著另一片棋子的死亡。
    棋盤之上,屍橫遍野。
    顧銘早已看得心神俱震,手心滿是冷汗。
    他從未想過,一盤棋,竟能下到如此慘烈的地步。
    這已經不是棋了。
    這是戰爭。
    是一個人,對抗三百年的戰爭。
    而身前的秦望,早已不複平日裏那清冷出塵的謫仙模樣。
    他衣衫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單薄的背脊上,發絲淩亂地黏在臉頰,那雙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卻亮得嚇人,仿佛有兩團鬼火在其中燃燒。
    他整個人,都化作了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山穀間的風,停了。
    林間的蟲鳴,也歇了。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這方棋盤,與棋盤前兩個不知疲倦的身影。
    棋盤上的空位越來越少。
    黑白雙方的子力,都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消耗著。
    白子大龍的殘骸,依舊被困在左下角,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可那柄由白子化作的尖刀,卻也硬生生鑿穿了黑子巨龍的腹地,將其斬成了數段。
    勝負,依舊在毫厘之間。
    當顧銘落下最後一顆黑子,棋盤之上,再無一處空地。
    他抬起頭,看向對麵的秦望,聲音幹澀。
    “結束了。”
    秦望沒有動。
    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棋盤,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喘息聲。
    顧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開始默默地數子。
    他的心,也隨之提到了嗓子眼。
    一片,兩片……
    黑子……白子……
    當最後一個數字在心中落下,顧銘的呼吸也不由得猛地一滯。
    他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秦望。
    秦望緩緩地,緩緩地閉上眼睛。
    贏了。
    白子,反勝黑子。
    一目。
    僅僅一目之差。
    三百年來,無數棋道國手皓首窮經,亦不得其門而入的仙人譜。
    今日,此時,此地。
    被解開了!
    秦望的身子晃了晃,仿佛所有的力氣都在這一瞬間被抽空,整個人向後倒去。
    “秦兄!”
    顧銘大驚失色,連忙起身,一個箭步衝過去,伸手將他扶住。
    入手處,是一具滾燙而又在微微顫抖的身軀。
    秦望靠在顧銘的懷裏,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
    他睜開眼,望著頭頂那輪清冷的明月,許久,許久。
    而後,秦望笑了。
    那笑容,很輕,很淡,卻仿佛融化萬古的冰雪,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澄澈與純粹。
    “我,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