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瞞二位,我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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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
    這哪裏是狗尾續貂?
    這分明是錦上添花,是畫龍點睛!
    那股雄渾蒼涼的意境,不僅沒有絲毫減弱,反而被這短短兩句,烘托得愈發波瀾壯闊,豪情萬丈!
    徐渭隻覺得自己的呼吸,在這一刻都停滯了。
    他扔下手中的朱筆,雙手扶住桌案,身體猛地前傾,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卷麵,仿佛要將上麵的每一個字都刻進腦子裏。
    “沙場秋點兵。”
    好!
    好一個沙場秋點兵!
    短短五個字,金石擲地,鏗鏘有力!
    一幅旌旗如雲,甲光向日,三軍肅立,將士高歌的壯闊畫卷,便在他眼前轟然展開!
    徐渭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騰、燃燒!
    他迫不及待地,將目光移向了下闋。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金石之聲,撲麵而來!
    快馬如電,疾風掠耳!強弓怒射,霹靂弦驚!
    那股緊張激烈,千鈞一發的戰鬥氛圍,幾乎要衝破紙張的束縛,讓他身臨其境!
    徐渭的雙目圓睜,眼中迸發出駭人的精光。
    他已經徹底沉浸在了這首詞所營造的意境之中,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終於,他看到了最後一句。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可憐白發生!”
    當最後一個“生”字映入眼簾,所有的激昂,所有的豪邁,所有的金戈鐵馬,都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轉而化為一聲深沉、無奈,卻又帶著無盡悲涼的喟歎。
    壯誌未酬,英雄遲暮。
    所有的情緒,都凝聚在這最後一句之中,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徐渭的心口。
    讓他整個人,都為之戰栗。
    一詞讀罷,滿室俱靜。
    隻剩下徐渭粗重而又急促的喘息聲。
    許久,許久。
    他才緩緩地,緩緩地靠回椅背,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腦海中依舊回蕩著那首詞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
    這絕不是投機取巧,而是將原本的意境完美承接下來,甚至是升華!
    他雙手微微顫抖地捧著那份試卷,像是捧著一件絕世的珍寶。
    他再一次,從頭到尾,將那首《破陣子》,仔細地,虔誠地,品讀了一遍。
    而後,徐渭發出一聲如釋重負,又如獲至寶的長長歎息。
    “此等麒麟之才,竟險些被我這老眼昏花之輩,當做魚目混珠!”
    他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向一旁早已被他一連串反常舉動嚇得噤若寒蟬的小吏。
    “這份卷子……”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顫抖與激動,一字一頓地吩咐道。
    “立刻查明此卷編號,單獨封存,列為‘優上’之等!”
    “優上?”
    小吏聞言,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府試閱卷,評級素來嚴苛。
    “優”等已是鳳毛麟角,“優上”二字,更是數年都難得一見。
    往年能得到優中乃至優下就足以當得案首之位,如此足以得見這份答卷在徐大人心中的地位。
    “還不快去?”
    徐渭見他發愣,眉頭一豎,沉聲喝道。
    “是,是!小人遵命!”
    小吏一個激靈,再不敢有半分遲疑,連忙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份試卷,快步退了出去。
    偌大的閱卷堂內,再次恢複了安靜。
    徐渭緩緩坐回椅中,目光卻依舊停留在方才那份試卷離去的方向,久久無法收回。
    他的腦海中,依舊回蕩著那首《破陣子》。
    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英雄遲暮,可憐白發生。
    他想起了那些隻知拾人牙慧,將那兩句殘詞當做救命稻草的學子。
    再對比這份卷宗的主人,高下立判。
    前者是投機取巧的庸才,後者,卻是胸有丘壑的真龍!
    若非自己多看了一眼,險些就將這等璞玉,與那些瓦礫混為一談。
    想到此處,徐渭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後怕,隨即又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慶幸與喜悅。
    為國取才,得此麒麟兒,幸甚至哉!
    他重新拿起朱筆,之前那份意興闌珊早已一掃而空。
    他將那些化用殘詞卻又狗尾續貂的卷子,盡數尋了出來,毫不留情地全部改判為“中下”。
    治學之道,來不得半點虛浮。
    此風,絕不可長!
    ……
    翌日的一場清雨,洗去了天臨府的燥熱。
    空氣中帶著一絲微涼的濕意,青石板的街道被衝刷得幹幹淨淨,倒映著天光雲影。
    天臨府內,各大酒樓茶肆,都擠滿前來放鬆的學子。
    三日的煎熬過後,無論考得如何,都需一場酣暢淋漓的聚會,來洗去滿身的疲憊。
    顧銘與王皓、李修二人,約在臨江的一座酒樓。
    憑欄而坐,可見江水滔滔,往來船隻如織,頗有幾分意趣。
    顧銘與王皓、李修二人相對而坐,桌上擺著幾樣精致的小菜,一壺溫好的黃酒。
    “唉,總算是考完了!”
    王皓端起酒杯,一口飲盡,胖乎乎的臉上滿是如釋重負。
    他咂了咂嘴,一臉苦相地抱怨起來。
    “這次府試的題目也太難了些,尤其是經義,繞來繞去,看得我頭都大了。”
    他底子本就薄,這三日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一場酷刑。
    “能寫滿已是竭盡全力,至於內容,我自己都不敢看。”
    李修聞言,也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亦是如此,策論題尚能應付一二,但那律法題,案情錯綜複雜,著實費神。”
    李修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顯然對自己的發揮也沒多少信心。
    顧銘含笑聽著,為兩人各斟滿一杯酒,並未多言。
    他知道,科舉之路,本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走到最後的,終究是少數。
    “對了,長生兄。”
    王皓忽然眼睛一亮,湊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笑容。
    “你覺得,這次最難的是哪一題?”
    李修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顧銘略一思索,說道:“應該是最後的詩詞題吧。”
    “邊塞”二字,確實是難倒了英雄漢。
    “哈哈!我就知道!”
    王皓一拍大腿,臉上的愁容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胸有成竹的得意。
    “不瞞二位,前麵幾題我答得稀裏糊塗,唯獨這最後一題,我敢說,絕對是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