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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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顧銘。
    張揚渾身的血都衝上腦海。
    整個人死死地盯著顧銘,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那張俊朗依舊的臉。
    那身幹淨的靛藍直裰。
    那站在高處俯瞰的姿態……
    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本就已經扭曲的心上。
    他臉上的刀疤劇烈抽搐,如同活過來的蜈蚣。
    儒袍下的手死死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身邊的兩個親信察覺異樣。
    “二爺?怎麽了?”
    其中一個低聲詢問。
    張揚沒有理會手下。
    他像一頭瀕死的野獸。
    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嗬嗬聲。
    拓印榜單上那猩紅的叉。
    柳家人打贏官司的嘲弄、鄉親們的竊竊私語......
    亡命奔逃、刀口舔血的日夜……
    無數畫麵閃動,最終匯聚成船舷上那張平靜的臉。
    張揚看了眼正在分贓的水匪。
    瞬間陷入了沉思。
    現在讓這些得了好處的水匪再去和豐運號搏命,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水匪數量遠超秦家護衛。
    但水匪們搶到了貨,隻想盡快分贓走人。
    誰還願意去啃那塊硬骨頭?
    強行命令,別說其他水寨不可能會聽他的。
    就連下山龍也不會讓秋水泊跟著他打豐運號。
    但這麽好的報仇機會,一旦錯過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
    而且他本身就得了花柳病,誰知道還能再活幾年。
    張揚的呼吸變得粗重,眼中血絲密布。
    大腦飛速運轉後。
    張揚帶著兩個親信衝進了旁邊一艘船的主艙室。
    “守住門口!任何人靠近,格殺勿論!”
    兩個親信對視一眼。
    雖不明所以,但立刻抽出兵刃。
    一左一右守在艙門外。
    艙內光線昏暗。
    張揚像一頭困獸在狹窄的空間裏踱步。
    目光掃過散落的貨單和賬簿。
    最終定格在一疊蓋著秦記朱紅印章的貨單上。
    撿起貨單,張揚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
    竭力模仿貨單上那種略顯潦草卻工整的商用字體。
    在豐運號貨物的後麵,多加了一行小字。
    “蜀錦三百匹”。
    吹幹墨跡後。
    張揚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冰冷的弧度。
    將偽造的貨單小心折好,塞進自己貼身的衣襟裏。
    做完這一切。
    張揚深深吸了幾口氣,強行讓冷靜下來。
    努力讓臉上的表情恢複平時的陰沉鎮定。
    拉開艙門。
    張揚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
    “跟我來。”
    他不再看豐運號的方向,帶著兩個心腹。
    大步走向正在指揮分贓的下山龍。
    ......
    顧銘的目光。
    依舊鎖定在張揚身上。
    看著他走向水匪頭領下山龍,與其交談。
    隨後他似乎拿出了什麽東西給下山龍看。
    下山龍接過那東西仔細看了看。
    銅鈴般的眼睛猛地抬起。
    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直勾勾地看向豐運號!
    一匹蜀錦在金寧府的市價是二十五兩。
    三百匹蜀錦就是七千五百兩,沒有任何水匪可以抵擋住這個誘惑。
    和其他幾個水匪頭領交談了幾句後。
    所有水匪都停下動作,朝著豐運號圍了過來。
    趙鐵鷹臉色大變,喝道:
    “拿了貨還不走,非要上來送死?”
    下山龍手上揮舞著那張貨單,猙獰地笑道:
    “把你們船上的三百匹蜀錦交出來,大爺們立刻就走。”
    趙鐵鷹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我們船上隻運了些糧食,沒帶蜀錦。”
    下山龍的笑僵在臉上,銅鈴眼瞬間充血。
    “放你娘的屁!當大爺傻?”
    周圍的水匪頭領們哄笑起來。
    “秦家也學會賴賬了?”
    “定是藏起來了!”
    “讓我們搜船,如果確實沒有,我們馬上就走!”
    “對,敢不敢讓我們搜船。”
    趙鐵鷹的右手按上刀柄,手臂上虯結的肌肉凸起:
    “說沒有就是沒有。”
    “要搜船,先問過老子這口刀。”
    刀鞘撞上皮甲,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護衛也一起上前,弓弦拉滿的吱嘎聲連成一片。
    下山龍臉上的橫肉抽搐:
    “好……好得很!”
    “給臉不要臉!”
    “弟兄們!剁了他們!”
    “嗷——!”
    水匪們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無數鉤索拋上船舷。
    鐵爪咬住木板的悶響此起彼伏。
    趙鐵鷹短戟劈落。
    “哢嚓!”
    一截鉤索應聲而斷。
    “守住船舷!”
    他咆哮著殺向最先爬上的精銳老匪。
    其他護衛也和登船的水匪廝殺作一團。
    雖然這些護衛都是精銳,但水匪也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亡命徒。
    而且數量太多,幾乎是護衛的兩倍了。
    一時間,局麵變得焦灼。
    顧銘和秦明月也立刻回到艙內,猛地關上了艙門。
    他抽出門閂橫在門前。
    秦明月已掀開地氈。
    露出下方尺許見方的暗格。
    “進去!”
    她將嚇呆的阿音塞進去,蘇婉晴咬著唇緊隨其後。
    ......
    底艙深處。
    柳驚鵲的耳朵緊貼艙壁。
    頭頂的廝殺聲越來越清晰。
    “上麵打起來了。”
    她急聲低語,指尖無意識摳著板縫。
    柳驚鴻解下纏刀的布帶,露出雪亮的刃口:
    “等,等他們快結束的時候,我們再衝出去。”
    柳驚鵲眼神裏閃過一絲焦急:
    “可那樣的話,這船上的人一個都活不了了。”
    “救我的那個讀書人也在船上,我曾承諾過他以後有機會必定報恩。”
    柳驚鴻歎了口氣:
    “生死有命,沒辦法。”
    “我們自己也是逃犯,哪還有力氣去管別人死活。”
    其他幾名鏢師也都神色複雜。
    柳驚鵲聽著上方的廝殺聲,眼神越發焦急:
    “哥,你忘了爹小時候怎麽教我們的了嗎?!”
    “我們練武的目的是什麽?!”
    柳驚鴻閉上眼睛,緩緩說道:
    “除暴安良,懲惡揚善。”
    “但眼下這個世道,又有誰還在遵守呢?”
    柳驚鵲抽出背上的長劍,神情變得堅定:
    “明知道是對的事情,卻不去做,就算日後要回了清白,也不是真正的柳家人了。”
    石叔提起自己的大斧,甕聲甕氣地說道:
    “小姐說得對!我老石跟你幹!”
    其他幾名鏢師也各自拿出自己的武器,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柳驚鵲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擋住他們的糧堆,準備朝甲板上走去。
    此時,柳驚鴻按住了她的肩膀,眼神裏有幾分無奈:
    “你去後麵,我和石叔來打頭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