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上川學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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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操著京畿口音的青年書商,恰好路過天臨府。
    親眼目睹了雅文軒門前搶購新版書的瘋狂景象。
    他擠在人群裏,同樣買了一本《學破至巔》。
    翻到那頁附頁時。
    眼睛猛地一亮,像是發現了稀世珍寶。
    他沒有立刻離開,反而是在附近的小茶館坐了大半天。
    看著雅文軒人流不息。
    聽著茶客們興奮地議論著要給“忘機先生”寫些什麽。
    眼神越來越亮。
    第二天一早。
    這青年書商便退了客棧房間。
    快馬加鞭直奔京城而去。
    數日後。
    京城最大的“聚文齋”書坊。
    後院雅間。
    青年書商風塵仆仆,卻精神亢奮。
    正對著一位穿著錦緞長袍、氣質精明的中年人唾沫橫飛地比劃著。
    “……東家!您是沒瞧見!那場麵!人山人海!”
    “就為了能在書後麵寫幾句話,盼著那寫書的忘機先生能看到!”
    他掏出懷裏那本《學破至巔》。
    翻到最後的附頁,指著那字碼和空白處。
    “就是這!關鍵就在這!咱們也能弄,而且能弄得更花哨!”
    聚文齋的東家眯著眼,仔細看著那附頁。
    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光抄這個留言頁,怕是不夠。他們是有忘機先生這塊招牌撐著。”
    “咱們印的那些話本,作者都是誰?誰又認得他們?”
    青年書商嘿嘿一笑,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
    “東家,咱們可以玩起來啊!比如,咱們弄個神秘先生!每期在留言裏挑幾個有趣的問題。”
    “印在下一冊書後麵,假裝回答一下?”
    “或者,學那八大胡同,搞個花榜!讓讀者留言評點書裏哪個姑娘最好看,評中的送點小玩意?”
    他越說越興奮。
    “再比如,搞個續寫接龍!讓讀者在附頁上接著寫一段故事,寫得好的,咱們真給他印出來,署上他的名字!這不就把人都套牢了?還有……”
    他滔滔不絕,一口氣說了七八種想法。
    聚文齋東家聽著。
    原本眯著的眼睛漸漸睜大。
    敲擊桌麵的手指也停了下來。
    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猛地一拍桌子。
    “好小子!有你的!舉一反三!真他娘的會想!”
    他霍然起身,在房間裏踱了兩步。
    “就這麽幹,你立刻去作坊,把咱們那幾本賣得好的,都加上這留言附頁。”
    “你剛才說的那些玩法,撿兩三個穩妥的,也印上去,京城這地界,消息傳得快,咱們得搶在頭裏!”
    青年書商大喜,一揖到底。
    “是,東家,我這就去辦!”
    天臨府雅文軒引發的這股風潮。
    以驚人的速度。
    從江南吹向京城。
    又從京城輻射各地。
    顧銘這無心的創新。
    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層層擴散。
    最終,演變成一場席卷整個書業的變革風暴。
    雕版、印刷、裝訂、售賣的模式。
    都在悄然發生改變。
    書商們絞盡腦汁。
    在互動二字上做文章。
    試圖複製雅文軒的成功。
    吸引住那些渴望與作者、與同好交流的讀者。
    而此時攪動了這場風暴核心的顧銘。
    對這一切卻渾然不知。
    金寧府。
    書房窗戶半開。
    初春的風已經帶著些許溫暖。
    吹動案頭的書頁。
    顧銘端坐在案前翻看琴譜,時不時撥動幾下鳳求凰。
    鄉試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三日後的清晨。
    顧銘解開胸前棉布。
    痂殼蜷曲著剝落,露出底下淡粉色新肉。
    隻剩下一道淺痕斜貫胸骨。
    “總算利索了。”
    顧銘屈伸臂膀,骨節發出輕微劈啪響。
    蘇婉晴端著藥盞進來,將藥盞放在桌上後,指尖輕拂過那道淺痕:
    “還疼麽?”
    顧銘捉住她手腕,將她拉到自己懷中:
    “完全好了,做什麽都不影響。”
    蘇婉晴白了他一眼,小心地從他懷中鑽出來:
    “盡想著壞事,等你考完鄉試再說吧。”
    此時院中傳來破空聲。
    柳驚鵲一襲利落短打,長劍在她手中化作銀光。
    點、刺、撩、削,帶著股殺伐氣。
    阿音蹲在廊下托著腮,眼珠轉得溜圓:
    “鵲姐姐好厲害!”
    蘇婉晴透過窗縫看著這一幕,輕歎了一口氣:
    “柳妹妹總是認為你受傷是她導致的,自從稍微好些,就開始沒日沒夜的練功。”
    “你也該勸勸她。”
    顧銘倚著門框,眼神十分複雜。
    剛走出書房,柳驚鵲回眸撞上顧銘目光,耳根騰地紅了。
    “公子。”
    她垂下眼,歸劍入鞘,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冰涼的劍柄。
    那日山壁縫隙裏的體溫、刀鋒劈下時他撞開自己的力道夜夜在夢裏回旋。
    蘇婉晴抿嘴一笑,輕輕推了顧銘一把。
    “去呀。”
    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
    “柳妹妹的心意,瞎子都瞧明白了。”
    顧銘輕咳一聲。走到院中:
    “傷好全了嗎?還是注意身子吧。”
    柳驚鵲頭垂得更低,脖頸彎出欣長的弧度:
    “早無礙了。”
    聲音細若蚊蚋。
    “那就好。”
    顧銘頓了頓。目光落在她緊握劍鞘的手上。指節微微發白。
    “等我鄉試結束,再教我幾手防身的?”
    柳驚鵲猛地抬頭,眼裏的光倏然亮起,隨即又染上羞赧。
    “公子想學,隨時都可。”
    此時秦明月抱著一卷新到的棋譜走進後院,立在月洞門下。
    她目光在顧銘胸前停了停,又掠過柳驚鵲暈紅的臉頰,唇角幾不可察地動了動。
    柳驚鵲看著秦明月臉上的促狹,轉身走向回廊。背影繃得筆直。
    蘇婉晴和秦明月對視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笑意。
    阿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大眼睛裏滿是懵懂。
    午後書房。
    顧銘收起狼毫,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總覺束手束腳。”
    秦明月接過他剛做的禮法題,眉頭微微皺起:
    “禮法一道,最重等差尊卑。這次主考官江南道布政使曾一石是上川學派的門人。”
    “上川一脈最守傳統,行文便需格外端方,你這幾處跳脫的提法還是改改為好。”
    雖然秦明月不能繼續考試,但不代表她就要放棄學業。
    相反,她在禮法和經義的水平甚至要超過顧銘。
    這使得她女扮男裝以秦望的身份在金寧的教諭界闖出了不小的名頭。
    好幾家書院都聘請她專門去突擊講經義課。
    甚至還有人看中她的學識,想當她的輔學使資助她繼續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