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華揉著眉心從電梯走了出來，習慣性地看向客廳牆麵，他卻感到一種突兀的陌生。
    那幾幅沈琬玉挑選的暖色調，筆觸柔軟的抽象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冷色調的抽象作品。
    連帶著，沈琬玉喜歡的米黃色亞麻窗簾，也被換成了帶著冷硬風格的深灰藍絲絨。
    “誰動的？”他的聲音分明已帶著幾分冷意，他知道沈琬玉不喜歡這類的風格。
    青姨支吾著還沒回答，林曉瑜小跑過來，帶著點小心翼翼，“阿華，你醒啦？我看之前的畫和窗簾都有些舊了，色調也不夠沉穩，就自作主張換了一下。是不是看著更有格調一些？”
    “下次動這些東西之前，和阿玉說一聲。”程思華壓下了心頭的不快，淡淡地囑咐了一句。
    他當然知道這是越界，沈琬玉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但接林曉瑜來家裏照顧，本就是想讓她情緒好轉些，又按捺住了。
    他想起昨夜，沈琬玉丟下話後，林曉瑜便離他近了幾分，語氣帶著一種熟稔的親昵，“阿華，說真的，你這太太……長得嘛，倒也還算周正，不過如此罷了，倒是挺懂事。”
    林曉瑜又上下打量著給曇花澆水的沈琬玉，眼神挑剔，“我要是真有心跟你有點什麽，就她那樣的，還能有她什麽事兒？”
    當時他看著妻子，總覺得她疏離了許多，一時恍了神。
    林曉薇趁熱打鐵，語氣變得委屈又帶著點困惑撒嬌的意味，“阿華，你總不會因為結了婚，就忘了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忘了我這個最佳搭子吧？”
    程思華失笑著搖了搖頭。
    林曉薇見沈琬玉走遠了，輕嗤道，“再說了，我就不喜歡那些整天圍著男人嘰嘰歪歪的管家婆，問東問西，管頭管腳，簡直就是煩人精。還是我們搭子這樣相處更自在，對吧？”
    程思華忘了自己當時是怎麽回應的。
    林曉瑜看他神色明顯不快，語氣帶著討好的謹慎，“阿玉姐一早就看到我換了，想來也是滿意這些畫和窗簾的。”
    程思華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
    青姨小聲嘀咕著，“這大冬天的，外頭還沒大冷，屋裏有暖氣倒是寒意還那麽重。”
    沈琬玉端的托盤上，赫然放著三杯苦咖啡。
    “先吃早餐吧。”程思華看見她，目光頓住了，臉色也軟了幾分。
    林曉瑜徑直要坐他身旁的位置，沈琬玉伸出包紮著的左手抵住了她。
    沈琬玉習慣了坐這個位置，因為正好可以看到陽台的曇花，“麻煩林小姐坐那邊。”
    林曉瑜一噎，瞪大眼睛望著她，顫著哭腔，“阿玉姐，你不喜歡我麽？”
    她最終還是坐到了離他們遠一些的客座。
    程思華並沒有太大反應，隻當是小插曲。
    可當林曉瑜吃完早餐，氣呼呼說要去換衣服後。
    程思華抿了抿苦咖啡，“阿玉，你多擔待些小魚兒。我這個搭子，別看著短劇演過不少大女主，但本性說話做事還是灑脫，不羈小節的人。她有時候是任性被寵慣了，不大懂得迂回婉轉，你待她溫柔包容一些。”
    沈琬玉安靜地自顧自地繼續喝著苦咖啡，抬眸望向陽台那一盆曇花。
    空氣濕度太大，都蔓延到了眼裏。
    她別扭地錯開腦袋，隱忍著沒有發作。
    接著，她看到程思華的助理陳清一大早就匆匆趕來，說是今天有個重要客戶來訪，得爭分奪秒和程總溝通。
    當陳清看到沈琬玉包紮的左手時，臉上職業化的急切被擔憂取代，“太太，您的手，這是怎麽了？”
    沈琬玉眼眶微紅，卻是輕描淡寫地回應，“不小心被燙了一下，不打緊。”
    陳清看著她平靜卻難掩疲憊的臉，眉頭緊擰，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程思華接過文件快速地掃了一眼，轉向沈琬玉，“阿玉，今天辛苦你一下，待會小魚兒換好衣服，送她去東郊的片場。”
    陳清忍不住插話，“程總，要不我安排公司另外派輛車？”
    “不用。”程思華拒絕後，抬眼看了眼沈琬玉，“如果不是客戶的時間實在難約，我本來是該親自送小魚兒的。不過你放心，她今天拍完戲，我會親自去接，就不用再麻煩你了。”
    青姨看見陳清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心裏直犯嘀咕，“這陳助今天是怎麽了？怎麽看著那麽著急上火？”
    沈琬玉應了下來，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好，我剛好這周都在休假，時間寬裕。”
    程思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便和陳清討論起合同細節，再無他話。
    陳清隻能無奈地跟上，離開前，又回頭深深地看了沈琬玉一眼，眼神複雜。
    他們快步走向停在別墅門口的勞斯萊斯。
    就在陳清拉開車門，準備護著程思華上車時，程思華的目光卻被不遠處的一幕釘住了。
    隻見小楊正穿著一條眼熟的白色禮裙，有些局促地拉著裙擺，正向青姨展示。
    這禮裙……
    正是他當年向沈琬玉求婚時，她穿的那一條。他記得清楚，沈琬玉把它視若珍寶，一直收藏在衣帽間。
    “好看！參加婚禮是大事，穿得體麵撐場麵，確實不錯！”
    這條有著特殊意義的禮裙，為什麽會穿在小楊身上？
    程思華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昨晚另一個被忽略的畫麵閃回腦海。
    他不放心沈琬玉燙傷的手，深夜去客房查看時，隔著門縫，正好看到青姨在為她塗藥。
    可她左手無名指上那枚鑽石婚戒，不見了。
    “程總。”陳清見他愣神，輕聲催促，並適時地把平板電腦遞到他眼前，屏幕上正是今日重要客戶的資料，“我們需要在車上抓緊時間過一遍。”
    程思華回了神，壓下心頭那絲莫名的不安，彎腰坐進車內。
    應該是我想多了。
    他想。
    沈琬玉向來好說話，也許隻是心軟借禮裙給小楊。
    塗藥時摘下婚戒也很正常。
    而沈琬玉，送完林曉瑜把車開出片場不遠，手機響了。
    她接起電話，那頭傳來程思華焦急失措的聲音，“阿玉，小魚兒不見了！片場的人說有人看到她一個人出去了，可手機也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