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1章 羞憤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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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處四角矮亭,靠於假山而立,鬆木環繞,若不墊著腳尖,側首去瞧,還真看不清裏頭的人影。
    忍冬兀自張望了兩眼,看不真切。轉頭瞧見沈鶯腳步虛浮,眼神迷離飄忽,她連忙手下用力,抬了一把胳膊,忙道:“姑娘喝多了酒,怕是看錯了。”
    “不是他嗎?”沈鶯昏著腦袋,又喃喃念了一句,“你可看清楚了?”
    忍冬瞥了一眼前頭領路的丫鬟,悄聲在沈鶯耳旁低語了一句,“前頭有人,姑娘還是慢些走,當心踩到人了。”
    是了,腦中警鈴做響。
    她如今在魏府,如何能遇見他?
    再者,那丫鬟隱隱聽見她們主仆二人在說話,雖聽不真切,卻也回首看了沈鶯一眼,“客院就在前頭,等過了那處假山就是了。”
    沈鶯揉了揉腦門處,指尖在袖袍中狠狠掐了兩下虎口,疼的她回過神來,她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未再多言。
    可那道身影隱隱浮現在眼前,忽近忽遠,讓她不禁慢了腳步。
    等到三人經過那處假山矮亭之時,沈鶯還是忍不住探出了腦袋,仰首望了一眼,腳步遲遲未動。
    前頭領路的丫鬟未曾察覺,倒是自顧自地順著假山旁邊的石徑往裏去了。
    “我好不容易遇見個合眼的小娘子,你倒好,硬生生將我拉走了。”手中的折扇緊握,江淮氣得在掌心敲打了兩下,扇柄啪啪作響,又左右踱步,轉著圈發牢騷,他朝著魏晉禮偷偷呸了一聲,嘀咕道,“怎從前不見你,這般熱心腸?”
    魏晉禮冷著臉,瞧著他故意撒潑的模樣,不禁蹙起了眉頭,見他來來回回走個不停,更是看得他眼花。又想起沈鶯剛才故作矜持,對著江淮垂眸含笑的神情,頓時心下不爽,竟是一抬腳,踩在了江淮的腳背上,疼得他抱起腳尖就跌坐在了地上。
    “莫不過是個來魏家攀高枝的女子,也值得你費心思?”魏晉禮輕哼了一聲,眼底盡是鄙夷之色,那女子故意引誘自己就算了,竟還敢將手段用在旁人身上?如此三心二意,當天下男子都是傻子不成?
    奈何沈鶯實在是無辜,方才明明是江淮先一步將她攔了下來,她連跑都沒處跑。可落在魏晉禮的眼裏,沈鶯那一副欲拒還迎的神情,如山野中成精的妖狐,勾人心魄,卻又故作無辜。
    當他,看不出?
    明明與他對視時,還故意偷窺於自己,為的不就是引起他的注意?
    可他尚且不知,那被他出言輕慢的女子,此刻正站在矮亭背後那座小小假山的一隅之下,正聽了個清楚明白。
    “你若真看上了,與三嬸母討要一聲,她自會給你牽線搭橋。”魏晉禮隨口一說,隻將沈鶯當作個可隨意交換的物件,三房本就有意與江家交好,可惜江淮看不上魏晉言那個草包,也懶得與三房打交道。
    至於魏晉禮的話,江淮不置可否,這事兒,三夫人雲氏還真幹得出來,畢竟從前她也曾給自己送過一個嬌美可人的婢女來。
    但想著方才沈鶯被他嚇了一跳,如林間小鹿般驚慌失措的懵懂模樣,江淮搖了搖頭,回道:“那位姑娘,怕是不願意。”
    “她願不願意,又有何妨?”魏晉禮踢了地上的江淮一腳,“你堂堂江家小侯爺既動了心思,旁人還能違了你意?”
    江淮平日裏為非作歹慣了,偶爾調戲個小姑娘實乃常事,隻是被魏晉禮這般指名道姓地當麵說出來,亦是臉頰燥紅,一時羞愧難當。“瞧二哥說的,我不過是閑來,尋個趣兒。還能真對一個鄉下女子動心不成?”
    “走了,走了,還得趕著給祖母送壽禮呢!”江淮看著荒唐,實則精明得很,不過短短幾句,就知是魏晉禮故意激他,畢竟那女子的的確確是三房請來的人,若真與她攀上幹係,隻怕往後三房出了事,還得尋他們江家的麻煩。
    唯這一點,就不值當。
    魏晉禮見他想通了,也就不再多言,有些話提點兩句就夠了。說多了,就該招人厭嫌了。也唯有江淮,能讓他如此費心。
    “走吧。”沈鶯站在假山後,吹了一陣涼風,那七八分的醉酒之意,都被吹散了大半。
    耳邊,久久回響魏晉禮剛剛的那番話,心中的羞憤如烈焰灼燒,將僅剩的那三分酒意都燒沒了。
    腦子那一根緊繃的弦,似是突然間就被人狠狠撥動了一下,錚鳴作響,激得她心口起伏,幾欲要吐出來。
    如海潮般襲來的羞恥與惱怒在翻湧而上,沈鶯從未想過,他們竟是將自己當做了一個可隨意索要的玩意兒,好似她本就如此廉價,可任人挑選把玩。
    領路的丫鬟走了一會兒,突覺身後沒了腳步聲,又急忙調頭回來尋人。
    又羞又怒之下,沈鶯隻覺得嗓子眼一陣酸苦,扶著牆角就幹嘔了幾聲,幸好隻喝了些酒,未曾吃多了東西,才堪堪忍住了反胃的惡心,沒吐出來。
    轉過拐角,剛才領路的丫鬟正瞧見了沈鶯,連忙道:“姑娘怎停在這兒了?便是不舒坦,也不能在這兒吹風啊!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
    話中句句關切,沈鶯扶著心口,強忍下胃間的不適,又稍稍站了片刻,才緩過勁來。
    忍冬亦是聽到了魏晉禮剛才的一番話,頓時在心頭將那兩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啊呸!她家姑娘若非逼不得已,又何須到這裏來受人白眼!往年在安陽,多的是好兒郎討好她家姑娘!
    眼瞎的混漢子,合該是一輩子娶不到媳婦兒!
    便是沈鶯都在心頭低咒了一聲:好一個魏烏鴉,最好那日在大殿之上得罪了皇帝,被砍了頭才好!
    可沈鶯越想越氣,她做了什麽,平白被人肆意折辱?
    循著假山繞過去,已到了客院。
    “醒酒湯已備好了,姑娘先喝了躺躺。”丫鬟遞了湯藥來,沈鶯喝了兩口,隻覺得味道有些奇怪,就不肯再喝了。
    “忍冬,你快些回來。莫要耽擱。”沈鶯扶著床沿處和衣躺下,方才已逐漸清醒的思緒,忽而又昏沉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下的床太軟了些。
    兩扇木門合上,沈鶯已是半眯著眼睡去,卻是睡不踏實,泛起了燥熱。
    不一會兒,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