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雪落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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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廿三,小年。
    永安侯府的後院飄著細雪,像撒了把碎鹽。林悅然裹著狐毛鬥篷,站在回廊下,望著前院的熱鬧——小廝們搬著鬆枝插門,丫鬟們捧著糖瓜分給下人,連最古板的老管家都笑出了褶子。
    “小姐,該用茶了。”貼身丫鬟春桃端著青瓷茶盞過來,茶湯裏浮著兩粒紅棗,“太太說了,今日讓您在暖閣裏歇著,別出去吹風。”
    林悅然接過茶盞,指尖觸到暖玉杯壁,倒不覺得冷。她望著暖閣外的雪,忽然想起三日前——那日她替林硯之抄《千字文》,抄到“人之初,性本善”時,林硯之掀簾進來,手裏攥著塊糖,說:“硯之抄累了,要借夫人筆墨。”
    她當時低頭應了,卻見他站在案前,望著她的字出神。他伸手輕輕拂去她袖口的墨漬,說:“夫人這字,倒有幾分硯之的影子。”
    那時她沒懂他的話。直到此刻,望著漫天飛雪,她才忽然明白——林硯之是永安侯唯一的嫡子,是京城最負盛名的才子,是她母親用半條命換來的聯姻。可她呢?她是林硯之的“正妻”,是侯府用來拴住林硯之的繩子,是別人眼裏的“侯府夫人”。
    “小姐,您怎麽了?”春桃見她發怔,忙放下茶盞,“可是太太讓去請大夫?”
    林悅然搖頭,望著窗外的雪,輕聲道:“春桃,你說,這雪落得,是好是壞?”
    春桃望著漫天飛雪,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自打嫁進侯府,小姐就總愛望著雪出神。前日太太說她“身子弱,像雪一樣不經凍”,昨日又說她“心事重,像雪一樣涼”。可春桃明白,小姐的愁,從來不是因為雪。
    “小姐,”春桃忽然福了福身,“奴婢去給您取個暖爐來。”
    她剛要轉身,前院忽然傳來喧嘩。林悅然皺了皺眉,跟著春桃走到廊下。隻見幾個小廝抬著個紅漆木箱往暖閣走,為首的小廝抱著個紫檀木匣,匣上掛著塊玉牌,刻著“蘇”字。
    “這是蘇姑娘的嫁妝?”林悅然低聲問春桃。
    春桃賠笑道:“蘇姑娘是老爺的表妹,昨日剛到京裏。太太說,讓她住進東跨院,說是……說是替世子選個好幫手。”
    林悅然望著那木箱,忽然想起三日前林硯之說的話:“夫人若願意,不妨多些個幫手。”
    那時她隻當他是說笑。可此刻,望著蘇婉兒的嫁妝箱在雪地裏被小廝抬得穩穩當當,她忽然覺得,這雪落得,倒像極了侯府的規矩——看著喜慶,底下全是冰碴子。
    “小姐,您要進去看看嗎?”春桃見她盯著木箱出神,輕聲問。
    林悅然望著那“蘇”字玉牌,忽然笑了。她裹緊鬥篷,對春桃說:“走吧,去看看蘇姑娘。”
    雪還在下。她跟著春桃往東跨院走,靴底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她忽然想起前世——前世的她,也是在這樣的雪天裏,被林硯之逼著簽下和離書。前世的雪落得更急,像要把人埋了。
    可這一世,雪落得慢,慢得讓她能看清腳下的路。
    她望著東跨院的飛簷,忽然覺得,這雪落得,倒像極了她的命——看著冷,底下藏著點熱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