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銀線穿雪·玄王夜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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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王的玄甲軍退至雪嶺關外十裏外的營地,玄色大氅在夜風裏翻卷如旗。林悅然站在城樓上,望著那片被火把照亮的營地,聽見林硯之在身後輕聲道:“他去了。”
“他沒走。”林悅然轉身,指尖撫過城牆磚上被風雪侵蝕的裂痕,“玄王若真要走,該帶著他的兵直接撤回中原。可你看——”她指向營地中央,一盞孤燈在風雪中搖晃,玄王正解下外袍,將那枚裂痕滲血的玉玨輕輕放在燈下,“他留了燈。”
林硯之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那盞燈下,玄王的月白錦袍沾著未化的雪,發間垂落的銀絲被風吹得亂了,竟與相守閣閣樓窗欞上的冰棱有幾分相似。前世蘇婉兒墜樓那夜,他曾見過玄王站在相守閣外,望著那盞同樣搖晃的孤燈,將摔碎的玉玨砸向雪地,碎成滿地青白。
“公主,”林硯之的聲音低了幾分,“他或許……想看看你究竟信了誰的真心。”
林悅然沒說話,隻是將掌心貼在城垛上。指尖觸到的磚石冷得刺骨,卻在她掌心的血印處泛起一絲暖意——那是阿史那老王爺用北境冰原的寒髓淬過的溫度,此刻正順著血脈蔓延,像極了前世母親織銀線時,指尖傳來的溫度。
子夜時分,雪停了。林悅然帶著林硯之走出城門,靴底碾碎的雪發出細碎的響。玄王的營地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直到兩人走到那盞孤燈前,玄王才從陰影裏站起身,月白錦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你來了。”他的聲音沙啞,目光落在林悅然頸間的銀線上,“這銀線……是蘇婉兒的。”
林悅然垂眸,銀線在雪光裏泛著柔和的光:“前世母親說,銀線織的是情。蘇婉兒的情,是困在相守閣的執念;我的情,是站在雪嶺關的真心。”她抬眼望向他,“玄王,你掌心的血,是為蘇婉兒留的;這銀線,是為林悅然織的。”
玄王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枚玉玨,裂痕裏的血已凝成暗紅的痂:“上一回,我用血引你入密道,用銀線困你於絕境。你猜我那時在想什麽?”他忽然笑了,笑得比雪還冷,“我在想,若蘇婉兒能看見,她會不會恨我?”
“她恨的不是你。”林悅然向前一步,銀線在風裏輕輕顫動,“她恨的是自己把真心藏得太深,藏成了鎖。就像前世的我,總以為真心是鎖在密匣裏的信,是藏在閣樓後的玉。可阿史那老王爺說,真心要攤開在陽光下,要暖透三千裏山河。”
玄王的瞳孔微微顫動。他望著林悅然頸間的銀線,忽然想起前世蘇婉兒墜樓前,曾將一截銀線塞進他手裏:“這是我織的春衫裏最後的線……若你後悔,就順著它來找我。”可他當時以為那是戲言,直到蘇婉兒墜落的那夜,他在密道裏找到那截銀線,才發現她早早已將真心織成了牢籠,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他。
“公主,”玄王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悔過三百年,可這三百年裏,我總在想——若當年我早半步推開閣樓的窗,若我早半步認出那銀線是真心,是不是就能……”他突然頓住,目光落在林悅然掌心的血印上,“是不是就能像你一樣,攤開真心?”
林悅然望著他眼底翻湧的潮水,忽然想起前世相守閣閣樓的密道裏,那串用血跡串聯的銀線。她輕輕握住玄王的手,掌心的血印與他的掌紋重疊:“玄王,真心不是用來悔的,是用來護的。前世你護不了蘇婉兒,這輩子……”她指向遠處雪嶺關的燈火,“你若想護我,便該護這北境與中原的和親之盟,護這雪嶺關的百姓。”
玄王的指尖微微發顫。他望著林悅然眼底的光,那光比相守閣閣樓的燭火還暖,比雪嶺關的火把還亮。他忽然想起前世蘇婉兒墜樓前,曾望著他輕聲道:“玄王,若真心能暖透三千裏山河,你願不願意……再試一次?”
“我願意。”玄王的聲音終於有了溫度,他反手握住林悅然的手,掌心的玉玨裂痕在雪光裏泛著青白,“這一世,我護你。”
風雪不知何時又起了,卻比先前溫柔許多。玄王解下外袍,輕輕披在林悅然肩上,月白錦袍的袖口掃過她的發梢:“走吧,回城樓上。”
兩人並肩往城門走時,林硯之在身後輕聲道:“公主,玄王殿下的掌心……”
林悅然回頭,隻見玄王的掌心躺著一滴血,正順著銀線的紋路緩緩滲開,與她頸間的銀線融為一體。前世蘇婉兒的銀線是鎖,這一世林悅然的銀線是橋——橋的這頭是北境冰原,橋的那頭是中原春山,橋上站著玄王與林悅然,橋下是三千裏山河的真心。
“林硯之。”林悅然輕聲喚他,“去冰窟取些冰棱來。”
“為何?”林硯之不解。
“阿史那老王爺說,冰棱碎裂的聲音,是真心的回響。”林悅然望著玄王的背影,眼底泛起笑意,“這一世,我們要讓這回響,傳得更遠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