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家祖祠的晨鍾比往日更早敲響。
    林悅然三人踏過沾露的青石板時，祠前的青銅大鍾正被晨光鍍成金紅，鍾身纏繞的玄蛇浮雕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祠門兩側的守衛刀鞘相撞，發出清脆的“鏘”聲——這是玄家最高級別的警戒。
    “是林氏血脈的姑娘！”領頭的守衛望著林悅然腕間的半枚玉玨，突然單膝跪地，“老祠長半月前便說過，蛇骨洞的地脈鍾響，便是林家血脈歸來的信號！”
    祠門“吱呀”推開，穿玄色長袍的老者拄著青銅杖走出。他須發皆白，眼尾的皺紋裏藏著歲月的溝壑，目光卻如鷹隼般銳利。看到林悅然時，他渾濁的眼中突然泛起水光：“悅然……是阿然。”
    林悅然下意識伸手去握腰間的玉玨，指尖卻觸到玄王按在她手背的溫度。她抬頭看向老祠長，喉間發緊：“老祠長，玄林盟約的詛咒……解了。”
    老祠長的青銅杖“咚”地戳進地麵，震得祠前的香爐晃了晃。他盯著林悅然掌心的斷咒刃，刃身上的金紋與她朱砂痣的光暈交織：“解了？蛇骨洞的鍾響，玄林血脈的相斥……當真解了？”
    “解了。”玄王上前一步，將玄林盟約殘卷展開在老祠長麵前，“地脈符已歸真，蛇骨洞的詛咒殘魂被雙玨血祭消散。悅然用林氏血脈的血契，斷了玄林相斥的咒根。”
    老祠長的手指在殘卷上摩挲，突然頓住：“玄林盟約的最後一頁……雙玨相觸，血契斷咒……原來林氏血脈才是鑰匙。”他抬頭看向林悅然，目光灼灼，“阿然，你可知當年你母親為何將你送到蛇淵？”
    林悅然的指尖微微發顫。她記得母親臨終前的話，記得繈褓中被玄王救下的記憶，卻從未問過原因。
    “你母親是林氏最後的血脈傳承者。”老祠長的聲音低沉如古鍾，“玄林盟約的締結者林氏先祖，以林氏血脈為引，將玄林詛咒封入地脈。可玄家世代鎮守地脈，血脈逐漸被詛咒侵蝕，才會相斥。唯有林氏血脈的後人，能以血契為引，讓地脈歸真，斷咒歸源。”
    祠門突然被撞開，一群玄家子弟簇擁著玄家長老衝進來。為首的玄老麵色鐵青，手中握著半枚玉玨——與林悅然腕間的那枚一模一樣。
    “玄王！你竟敢私藏林氏血脈！”玄老將玉玨摔在地上，玉玨裂成兩半，“這半枚玉玨本該在玄家長房，你卻用它與林家女血祭……玄家血脈豈容外姓染指！”
    玄王的長槍“嗡”地一聲出鞘，槍尖抵住玄老咽喉：“玄家血脈？”他冷笑，“當年你玄家先祖用玄林盟約鎖住林氏血脈，將詛咒壓在地脈之下，害得林氏先祖自焚於蛇淵。如今地脈歸真，玄林詛咒已解，你倒要計較這半枚玉玨的歸屬？”
    祠內一片死寂。老祠長突然咳嗽起來，青銅杖“當啷”落地：“玄老……你可知玄林盟約的締結，是林氏先祖以命換玄家千年安寧？當年玄家先祖將林氏血脈封入蛇骨洞地脈，卻不知林氏血脈本就與玄林地脈同源……”
    “夠了！”玄老暴喝一聲，轉身看向林悅然，“林氏血脈的姑娘，你既斷了玄林詛咒，便該以血契重明盟約！將玄林地脈的控製權歸還玄家！”
    林悅然的朱砂痣突然灼得發燙。她想起蛇骨洞地脈符上的金色蛇紋，想起玄王說“地脈是玄林血脈的根”時的神情，想起蕭景炎指尖觸到鍾樓岩層時說的“詛咒殘魂在遊走”。
    “玄林地脈的根，從來不是玄家的。”她向前一步，斷咒刃的金光映亮半張臉，“它是玄林血脈的共源，是林氏先祖用命守護的契約。玄家世代鎮守，是為履行盟約；林氏血脈傳承，是為守護盟約。如今詛咒已解，盟約該回歸本源——玄林血脈相融，而非相斥。”
    玄老的手指微微顫抖。他望著林悅然腕間完整的半枚玉玨，又看向玄王手中那半枚裂痕中的血漬，突然想起玄家祖祠地底的玄林碑。碑上刻著“玄林盟約，血脈同源”，可玄家世代將林氏血脈視為“外姓”，將玄林詛咒視為“天罰”。
    “老祠長！”玄老突然跪倒在地，“當年是玄家先祖的私心，將林氏血脈與玄林詛咒綁定，才讓兩族血脈相斥。如今林氏血脈的姑娘以血契斷咒，便是上天給玄林兩族的機緣！”
    老祠長扶起玄老，目光掃過祠內的玄家子弟：“從今日起，玄林盟約改寫——玄林地脈由兩族共同守護，玄林血脈相融，詛咒不再。”
    祠前的青銅大鍾突然無風自動，鍾聲如洪鍾大呂，震得祠內的燭火齊齊跳動。林悅然抬頭看向鍾頂，玄蛇浮雕的眼睛裏，仿佛有金色的光在流轉。
    “悅然。”玄王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玄家祖祠的鍾聲，是玄林兩族血脈共鳴的信號。”
    林悅然轉身，望向玄家子弟們。那些曾視她為“外姓”的目光，此刻正帶著敬畏與期待。她將斷咒刃插入祠前的玄林碑，刃身上的金紋與碑上的符文重合，發出“嗡嗡”的共鳴。
    “玄林盟約，血脈同源。”她輕聲念出碑上的字，“今日起，玄林兩族，血脈相融。”
    祠外的晨霧被鍾聲驅散，露出一輪紅日。陽光穿過祠頂的飛簷，在玄林碑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悅然摸向腕間的玉玨，另一枚在玄王手中——兩枚玉玨的裂痕在陽光下重合，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沒入玄林碑的地脈之中。
    玄家祖祠的鍾聲還在回蕩，像是在為一個延續千年的詛咒，敲響最後的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