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的入口被藤蔓和偽裝的石塊遮掩得嚴絲合縫，連常年在此覓食的石鼠都找不到縫隙。程明正在打磨一塊新的磁擾礦，準備升級他的反探測裝置，突然聽到洞口傳來三短一長的叩擊聲 —— 這是他和洛清羽約定的暗號。
    他放下礦石，摸起塊鋒利的石片藏在袖中，緩步走向洞口。這些天來，丹堂的打壓越來越緊，李玄真甚至請了執法堂的人協助搜查，他不得不加倍小心。
    “是我。” 洛清羽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卻很堅定。
    程明移開偽裝的石塊，少女提著個巨大的竹籃鑽進來，籃子幾乎擋住了她的臉。當她把籃子放在地上時，程明才發現裏麵裝的不是尋常的食物和傷藥，而是一摞摞的竹簡和幾塊亮晶晶的礦石。
    “這些是我爺爺收藏的古籍，” 洛清羽抹了把額頭的汗，“有《天工開物》《草木考》，還有幾塊從西域來的‘異石’，據說能讓靈火變得更穩定。”
    程明的目光落在最上麵的竹簡上，那是一卷殘破的《考工記》，正是上次洛清羽用來幫他解圍的那本。他的戒心鬆動了些，但仍沒有完全放下：“你冒這麽大風險送這些來，不怕被丹堂的人發現？”
    “怕，但我更想知道，你石板上那些符號到底是什麽意思。” 洛清羽抬起頭，眼睛在火把的映照下亮得驚人，“為什麽青銅殘片能控溫？為什麽不同的草汁能分開雜質？你說的‘格物學’，到底藏著什麽道理？”
    她的問題一連串地拋出，沒有絲毫猶豫，每個字都透著真誠的求知欲，而非功利的試探。程明看著她被礦石劃破的指尖，那裏還殘留著提煉清瘴蕨汁液時沾上的綠色，突然想起地球實驗室裏那些為了數據熬夜的同學 —— 同樣的眼神，同樣的執著。
    “你可知，這些東西若是傳開，會動搖整個修真界的根基？” 程明拿起一塊磁擾礦，語氣凝重，“靈根不再是天賦，丹道淪為匠術，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會視我們為眼中釘。”
    “可雜役就該吃帶毒的丹藥嗎？” 洛清羽反問，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爺爺行醫半生，見過太多修士因為丹藥雜質殘廢、爆體。他們說這是‘命’，可你證明了這不是命，是可以改變的！” 她指著程明新繪製的 “靈氣傳導公式”，“這上麵寫的‘阻力與純度成反比’，是不是說，隻要方法對，就算是偽靈根，也能吸收純淨的靈氣？”
    程明沉默了。他終於確定，眼前的少女不是來探尋秘密的間諜，也不是一時興起的好奇者，她是真正看懂了格物學的價值 —— 那不是顛覆世界的武器，而是讓更多人活得更好的工具。
    “我給你演示。” 程明拿起兩塊靈石，一白一青，“你看這白靈石土屬性）和青靈石木屬性），傳統修士隻知道它們屬性不同，卻不知道為何不同。”
    他將靈石放在特製的石板上，石板下的青銅殘片亮起微光。在量子神識的輔助下，洛清羽 “看到” 白靈石的分子排列像緊密的石塊，青靈石的分子則像舒展的樹枝 —— 這是程明特意為她調整的神識頻率，讓她能直觀感受到微觀差異。
    “靈氣傳導，就像水流過管道。” 程明用炭筆在地上畫了兩條線，一條筆直光滑，一條曲折粗糙，“白靈石的分子排列緊密管道光滑），阻力小，所以傳導快；青靈石分子疏鬆管道曲折），阻力大，傳導慢。這就是‘靈氣傳導公式’的本質 —— 阻力越小，效率越高，與靈根貴賤無關。”
    洛清羽的呼吸屏住了。她修煉木靈根多年，從未想過靈氣流動還能這樣解釋。那些困擾她許久的瓶頸，突然有了答案：不是她天賦不足，而是沒人教她如何 “打磨管道”。
    “那…… 結晶法呢？” 她指著提純裝置，聲音帶著期待。
    程明舀起一勺混合了劣質丹藥粉末的溶液：“這就像淘米。” 他將溶液倒入多層過濾陶罐，“第一層濾掉大的沙石硫化物），第二層洗掉細土重金屬），最後剩下的，就是幹淨的米粒有效成分）。” 他轉動青銅殘片，“溫度就是火候，太低煮不熟結晶不全），太高米會糊成分破壞），隻有剛剛好，才能得到最純淨的結晶。”
    火把的光芒照在洛清羽臉上，她的表情從震驚到恍然，最後定格為激動。這些天她偷偷用程明的方法提純丹藥，效果顯著，卻始終不明白原理。此刻聽著這些生動的比喻，看著分子層麵的直觀變化，那些抽象的公式突然活了過來。
    “原來如此……” 她喃喃自語，指尖輕輕觸碰正在結晶的溶液，“不是‘道韻’，不是‘機緣’，是…… 規律。”
    “對，是規律。” 程明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格物學不創造規律，隻發現規律。就像這礦洞的礦石會幹擾靈氣，不是因為‘異術’，而是它的磁場頻率恰好能與靈氣共振。”
    洛清羽突然站起身，對著程明深深一拜：“請程師兄教我格物學。” 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我不敢說能撼動修真界，但我想讓爺爺和那些受苦的修士，用上純淨的丹藥，走上順暢的修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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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明連忙扶起她，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從石壁上取下一塊記錄著 “格物初論” 的石板，鄭重地遞給她：“這是格物學的基礎，從今天起，你就是第一個聽眾。”
    洛清羽接過石板，指尖撫過上麵的 “萬物有理，數度可測” 八個字，突然笑了，像礦洞外難得一見的陽光：“我爺爺說，道之所存，雖千萬人吾往矣。以前我不懂，現在懂了。”
    那天晚上，礦洞裏的火把燃到了天明。程明從最基礎的 “分子運動” 講起，用草木生長解釋細胞分裂，用礦石氧化說明化學反應，用靈根光譜類比彩虹折射。洛清羽聽得入了迷，不時提出自己的見解，她的木靈根能與植物產生共鳴，竟在 “生物篇” 的理解上給了程明新的啟發。
    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礦洞縫隙照進來時，程明在 “格物學傳承記錄” 的第一行，寫下了兩個名字：程明創立者），洛清羽首傳弟子）。
    石板上的字跡還帶著新刻的痕跡，卻仿佛已經承載了千鈞的重量。程明知道，這不僅僅是多了一個聽眾，更是格物學從孤芳自賞到薪火相傳的第一步。
    洛清羽收拾竹籃準備離開時，突然想起什麽：“對了，我爺爺說，後山的還魂草可能與磁擾礦伴生，他在古籍裏找到一句‘磁石引魂，草生其側’。”
    程明心中一動，這與他量子神識探測到的礦洞能量場分布不謀而合。他看著洛清羽消失在洞口的背影，突然覺得礦洞的石壁不再冰冷 —— 因為這裏有了信任，有了傳承，有了比礦石更堅硬的希望。
    格物學的種子，終於在這片土壤裏，找到了第一個願意澆灌它的人。而這顆種子，終將在不久的將來，長成參天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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