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會大殿的檀香還未散盡，程明站在殿中，指尖的薄繭因緊張微微發白。三天前宗主那句 “免其罪責” 並未讓風波平息，雷長老聯合三位執事連續上奏，要求將他貶為外門雜役，永世不得踏入內門半步。此刻殿內的氣氛比上次更加凝重，十二根盤龍柱投下的陰影，仿佛將他困在無形的牢籠裏。
    “程明身懷異寶卻隱瞞不報，已屬欺瞞宗門。” 雷長老的玄鐵拐杖重重頓地，火星濺落在青磚上，“其所謂‘格物學’擾亂視聽，引得底層弟子棄古法而學旁門，若不嚴懲，宗門規矩何在？” 他身後的韓家長老立刻附和，將程明在大比中使用的分光鏡摔在白玉台上，鏡片碎裂的脆響在殿內回蕩。
    程明正要辯解，魏長老已先一步起身：“雷長老此言差矣！程明在大比中連勝強敵，所用之法雖新奇卻無半分邪氣。杠杆卸力、聲波破幻，皆是堂堂正正的禦敵之術，何來旁門之說？” 他指著殿外的方向，“如今雜役房已有弟子用其法提純丹藥，藥效提升三成，這難道不是對宗門有益？”
    雙方爭執不下，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冰。洛清羽在殿外聽得心頭發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直到看見宗主緩緩睜開眼睛，才稍稍鬆了口氣。
    宗主的目光掃過殿內眾人，最終落在程明身上：“格物學能讓雜役提純丹藥，能讓引氣期對抗練氣層，必有其可取之處。” 他的手指輕叩扶手，發出規律的輕響，“但宗門傳承不可廢，規矩不可破。”
    雷長老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正欲開口，卻聽宗主繼續說道：“本尊決定，破例許可程明在後山廢棄礦洞建立‘格物院’。”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讓殿內瞬間安靜下來。誰也沒想到宗主會做出如此決定 —— 宗門自建立以來，從未為雜役出身的弟子單獨設立研究院所。
    “宗主三思！” 雷長老急聲勸阻，玄鐵拐杖幾乎要將青磚戳穿，“那礦洞地處要衝，靠近禁地，豈能讓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子駐守？”
    “無妨。” 宗主抬手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本尊自有分寸。” 他看向程明，目光深邃如潭，“格物院可招收弟子，但僅限外門及雜役；可進行研究，但不得涉及宗門核心功法與陣法；活動範圍不得超出後山十裏，不得私自與內門弟子接觸。”
    這些條件苛刻而明確，像在格物院周圍劃下了無形的界限。程明卻心中一喜 —— 無論如何，格物學終於有了合法存在的土壤。
    “此外，” 宗主補充道，“本尊會派執法堂陳執事常駐後山，名為協助，實為監督。若有違反規矩之舉，格物院即刻解散，你本人廢去修為逐出宗門。”
    程明躬身領命：“弟子謝宗主恩典，定當恪守規矩，不負所托。” 他能感覺到雷長老怨毒的目光落在背上，卻挺直了脊梁 —— 隻要能讓格物學繼續發展，這點壓力不算什麽。
    三日後，後山礦洞掛起了塊簡陋的木牌，上麵用炭筆寫著 “格物院” 三個字，筆跡正是程明的。礦洞入口的藤蔓被清理幹淨，露出被磁擾礦石覆蓋的岩壁，洛清羽正在洞口布置警戒陣法，用的是程明教她的 “格物陣盤”，以不同屬性的礦石按幾何排列，比傳統陣法更隱蔽。
    “陳執事來了。” 洛清羽碰了碰程明的胳膊，示意他看向山道。隻見個穿灰袍的中年修士緩步走來，腰間掛著執法堂的令牌，眼神平靜無波，卻仿佛能看透人心。他身後跟著兩個弟子，正抬著一箱書籍，裏麵是宗主特批的基礎典籍。
    “程院主，” 陳執事的聲音不高不低，將一枚傳訊符遞給程明，“這是後山範圍圖，越界即會觸發警報。每日卯時需向執法堂報備研究內容，不得延誤。” 他的目光掃過洞內的石壁，那裏的公式圖表已被程明用特殊顏料覆蓋，隻留下基礎的算術和幾何圖形。
    程明接過傳訊符，鄭重收好：“多謝陳執事提醒，弟子明白。”
    陳執事沒有多言，選了礦洞旁的一間石屋住下，每日除了巡查邊界，便是坐在石屋前閉目養神，對格物院的活動既不過問也不幹涉。但程明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下，那些被覆蓋的公式圖表，正是為了避開不必要的麻煩。
    格物院成立的消息很快傳開，第一個來報名的是王二。他背著半簍礦石，憨笑著遞上自己記錄的提純數據：“程師兄，我按你說的方法練了半個月，這是最新的純度記錄，比之前又高了兩成！” 他的手掌雖仍有老繭，卻比以前幹淨了許多，咳嗽的毛病也減輕了不少。
    程明看著他粗糙的石板上歪歪扭扭的數字，眼中泛起暖意：“從今日起，你就是格物院的首名弟子。”
    隨後幾天，又有五個飽受劣質丹藥之苦的雜役前來報名。程明沒有立刻傳授高深知識，而是從基礎算術教起，用礦石當教具，用樹枝在地上畫圖形，將枯燥的數學變成生動的修真應用 —— 計算靈根吸收效率，測量劍招發力角度，分析丹藥結晶速度。
    洛清羽成了格物院的常客，她帶來的藏書閣典籍填補了程明在傳統修真知識上的空白，兩人合作將古方與格物學結合，改良出的可控釋丹藥效果又提升了一成。陳執事偶爾會站在洞口聽他們討論，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卻從未開口詢問。
    暮色降臨時，程明站在礦洞前，看著洞內跳動的燭火和弟子們認真學習的身影，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格物院的木牌在晚風中輕輕晃動，雖然簡陋，卻像一麵旗幟，在傳統勢力的狂風中頑強地挺立著。
    他知道，宗主的許可既是保護也是束縛，陳執事的監視如同懸頂之劍。但隻要格物院還在，隻要還有弟子願意學習，格物之道就不會斷絕。
    遠處的山巔，魏長老望著後山的方向，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而在宗門深處的淩霄殿，宗主淩霄子撫摸著那枚青銅殘片，殘片表麵的蟠虺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秘密。
    格物院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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