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劍宗的主峰淩霄殿籠罩在暮色中，十二盞青銅燈的光芒在殿內投下斑駁的光影。宗主淩霄子站在巨大的琉璃窗前，指尖輕撚著一枚玉簡，目光越過雲海，落在外門演武場的方向。那裏的血跡已被雨水衝刷幹淨，但空氣中殘留的靈力波動，仍在訴說前日的驚變。
    “宗主，這是程明的全部卷宗。” 親傳弟子將一疊厚厚的竹簡放在青玉案上，竹簡邊緣磨損嚴重，顯然被翻閱過多次。最上麵的卷宗標注著 “雜役程明，引氣期”，下麵卻附著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跡正是淩霄子的手筆。
    淩霄子拿起最舊的一卷，竹簡上記載著程明三年前修複百草園灌溉裝置的記錄，當時的執事評語是 “擅改陣法，罰俸三月”。他的指尖劃過自己後來添的批注：“水流力學應用雛形，巧思可嘉。”
    “從改農具到煉丹藥，從破幻術到抗禁術。” 淩霄子輕聲自語，將卷宗依次鋪開。丹房改良的木炭提純法、礦洞發現的磁擾礦石記錄、大比中使用的杠杆劍招圖譜，甚至連程明畫在麻布上的簡單公式，都被細心地拓印下來，貼在竹簡空白處。
    親傳弟子看著這些雜亂卻有序的記錄，忍不住問道：“師尊既然早已知曉他的異動，為何不早做安排？雷長老他們……”
    “過早幹預，隻會讓這株幼苗夭折。” 淩霄子打斷他，拿起記載青銅殘片的玉簡。玉簡上靈光閃爍，顯示著殘片的靈力分析：“含上古劍意殘留，與‘奔雷劍訣’同源，無魔道氣息。” 這是他親自用本命靈力探查的結果，比長老會看到的報告詳細百倍。
    他想起半年前丹堂呈報的 “異端煉丹法”，當時李玄真痛斥程明 “破壞道韻”，請求嚴懲。淩霄子本欲駁回，卻發現丹堂背後有三位長老聯名施壓，隻得暫壓此事，暗中卻讓魏長老留意程明的動向。
    “傳統勢力盤根錯節啊。” 淩霄子的目光落在青玉案的另一疊卷宗上，上麵是雷長老、韓家長老等人的聯名奏折，每一本都要求徹查格物學，廢黜程明。奏折旁壓著的，則是外門弟子自發呈上的萬民書，密密麻麻的指印覆蓋了紙麵，請求宗主體諒程明的 “格物之術”。
    親傳弟子看到師尊指尖在兩疊卷宗間徘徊，輕聲道：“魏長老說，程明的格物學雖異於傳統，卻能讓低階修士受益，若能善加引導……”
    “引導？” 淩霄子冷笑一聲，拿起那副被當作證物的分光鏡。鏡片在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簡單的結構裏藏著精妙的光學原理。“你可知這鏡片讓多少世家弟子恐慌？他們怕的不是程明，是這套能讓‘凡夫俗子’逆襲的學問。”
    他走到殿內的通天柱前，柱子上刻著玄天劍宗的立派宗旨：“道無貴賤，唯才是舉。” 字跡已有些模糊，像是在無聲地嘲諷。淩霄子的指尖劃過 “道無貴賤” 四字，那裏的刻痕比別處更深 —— 那是他年輕時親手加深的。
    “傳魏長老來見。” 淩霄子突然道。
    片刻後，魏長老踏著夜色走進淩霄殿，身上還帶著礦洞的塵土氣息。他看到案上的卷宗，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宗主召見，是為程明之事？”
    “你覺得他是可塑之才？” 淩霄子將青銅殘片的玉簡推過去。
    魏長老拿起玉簡，靈力探入後臉色微變：“這殘片竟與上古劍派有關！難怪能抵擋住血煞雷咒……” 他頓了頓，語氣堅定，“程明心性堅韌，格物學亦非邪術。今日他在長老會以理據爭，未卑不亢，是塊好料子。”
    “但他太急了。” 淩霄子搖頭，“三個月內攪動丹堂、外門、長老會三方風雲，若不加以約束，遲早被傳統勢力撕碎。” 他取出一枚玉佩遞給魏長老，“此乃‘淩霄令’，可讓他隨時出入藏經閣三層。你帶他修行，既要護其周全，也要磨其鋒芒。”
    魏長老接過玉佩，觸手溫潤，知道這是宗主的最高信任：“那格物學……”
    “讓他傳，但要慢。” 淩霄子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夜色中的宗門燈火點點，像無數雙注視的眼睛，“先從雜役房和外門開始，用療效和戰績說話。等根基穩固，再圖其他。” 他頓了頓，補充道，“至於雷長老那邊，我會敲打，但你也要讓程明收斂，別再鬧出動用殘魂的動靜 —— 那枚殘片，我會親自保管。”
    魏長老躬身領命，心中終於鬆了口氣。他知道宗主的意思，這是要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讓格物學在傳統勢力的眼皮底下慢慢紮根。
    魏長老離開後，淩霄子獨自留在殿內，將程明的卷宗重新整理好，放入青玉案下的暗格。暗格深處，還藏著另一卷更古老的卷宗，封麵上寫著 “格物劍經” 四字，紙張泛黃，邊角殘破。
    他拿起那卷古經，指尖拂過開篇的文字：“格物致知，以道馭器，而非器馭道。” 這正是青銅殘片上蟠虺紋隱藏的口訣，也是程明格物學的精髓。淩霄子的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 —— 當年他偶然得到這卷古經，卻因宗門壓力無法推行，如今程明的出現，像一道跨越時空的光，照亮了這條被遺忘的路。
    “變革之路，從來鋪滿荊棘。” 淩霄子將古經放回暗格，熄滅了殿內的青銅燈。夜色中，他的身影佇立窗前，目光深邃如星空。
    外門弟子居住的小院裏，程明正在整理洛清羽送來的典籍。突然，他感覺到一股溫和卻強大的靈力掃過小院，停留片刻後悄然離去。那靈力中沒有敵意，反而帶著一絲讚許和期許。
    “是宗主？” 程明望著淩霄殿的方向，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不知道宗主的複雜考量，卻能感覺到籠罩在身上的壓力減輕了許多。
    月光灑在書桌上的格物學手稿上，字跡在夜色中格外清晰。程明握緊筆，繼續演算著新的靈力公式。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但有了這份無形的注視和保護，格物之道的火種，終將在玄天劍宗燃燒得更旺。
    淩霄殿的燈火徹底熄滅，隻有那枚青銅殘片在暗格中，偶爾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像是在回應遠方的求知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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