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溶洞的議事廳裏，燭火被穿堂風卷得忽明忽暗，映著滿室緊繃的臉龐。陳家坳擊退金丹修士的捷報剛傳回來，格物院核心弟子的第一次分歧，就像驚雷般炸在了談判桌兩端。
    “乘勝追擊！” 鐵牛猛地拍向石桌，玄鐵鎧甲的指節撞得碎石簌簌掉落，他麵前攤著七州農民送來的求援信，信紙邊緣被無數雙手攥得發皺，“陳家坳用杠杆架打跑了靈甲兵，荊州漁民控製了河道，豫州農民守住了靈稻田 —— 現在七州凡人都看著我們！隻要給他們發炸藥配方、教他們做投擲架，用不了一個月，就能把世家的稅吏全趕出去！”
    他的話音剛落，李硯就推了推鼻梁上的靈晶鏡，鏡片反射著燭火的光，語氣帶著難掩的憂慮：“鐵牛，你想過後果嗎？陳家坳贏的是金丹後期修士，可世家還有元嬰長老！柳蒼瀾一根手指就能掀翻整個村莊，武裝農民就是讓他們去當炮灰 —— 之前基因戰士的犧牲還不夠嗎？”
    李硯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得議事廳瞬間安靜。他從懷中取出一份密報，上麵是林默傳回的世家動向：“八大世家已經調集了十位元嬰長老，在青州邊境布下‘焚靈陣’，隻要凡人反抗超過三州，就會啟動陣法，到時候別說農民，連我們的密會據點都要被夷為平地。” 他頓了頓，聲音放低，“我建議談判 —— 找青木門、百草穀當中間人，爭取讓世家降低賦稅，給凡人留條活路，等我們找到破解元嬰修士的方法，再謀長遠。”
    “談判？” 鐵牛猛地站起來，鎧甲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李硯你忘了清溪村的慘案？忘了陳野處決前說的話？世家把我們當邪祟，把凡人當螻蟻，談判就是妥協！今天降一成稅，明天就能加三成，最後還是要把我們逼死！”
    兩派弟子瞬間分成陣營。主戰派的弟子大多是底層修士或人造靈根者，他們親身體驗過世家的壓迫，眼裏燃著複仇的火；主和派多是研究型弟子，更看重格物院的存續，擔心激進對抗導致滅頂之災。爭吵聲越來越大，燭火被震得劇烈搖晃，連溶洞頂部的水滴都落得更急了。
    洛清羽站在角落，沒有說話。她右臂的晶體化紋路泛著淡淡的金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基因倫理憲章》的拓本 —— 她理解鐵牛的憤怒，也認同李硯的擔憂，卻總覺得兩條路都少了些什麽。直到程明推開議事廳的石門，帶著一身山間的寒氣走進來，爭吵聲才漸漸平息。
    程明的臉上還沾著泥土，顯然剛從密會據點回來。他沒有直接表態，而是走到談判桌中央，將一張修真界地圖鋪開，用靈墨在上麵畫了三個圈：“青州，世家的糧倉；冀州，農民的反抗中心；豫州，靈稻主產區。” 他指著青州的圈，“世家的根基在資源壟斷 —— 他們控製靈脈、靈礦、靈稻，所以能養得起元嬰修士，能製定賦稅。” 又指向冀州，“農民的反抗，本質是爭奪資源的話語權，但武裝反抗隻能暫時奪回糧食，卻奪不走世家對資源的控製權，隻要他們想，隨時能再派修士來搶。”
    最後，他的手指停在豫州：“談判更不可行。世家願意談判，是因為暫時怕了農民的反抗，一旦他們穩住陣腳，所謂的‘降低賦稅’就是一紙空文。就像十年前，青木門為凡人爭取到‘三成賦稅’的承諾，結果不到三年，世家就以‘靈脈受損’為由，又加回了五成。”
    “那你說怎麽辦？” 鐵牛的聲音帶著怒氣，卻難掩一絲期待 —— 他知道程明總有出人意料的辦法。
    程明拿起靈墨筆，在地圖上畫了一條貫穿三州的線，線上寫著兩個字：“製度”。
    “武裝反抗是‘破’，談判妥協是‘守’，我們要走的是‘立’—— 建立新的製度，讓凡人從根源上擁有資源的話語權，而不是靠一時的反抗或妥協。”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第一，建立‘凡人代表製’—— 每個州選十位凡人代表，參與世家的賦稅製定，凡人家有靈稻超過五畝者，可免其一成賦稅，確保凡人有生存的資源；第二，改革靈脈分配 —— 將世家掌控的閑置靈脈，開放給凡人修士使用，隻要通過格物院的靈根檢測，證明有修煉資質，就能申請靈脈使用權；第三，聯合開明力量 —— 爭取青木門、百草穀的低階修士，他們中很多人也不滿世家的資源壟斷，隻要我們承諾新製度也惠及他們，就能形成對抗元嬰長老的聯盟。”
    議事廳裏一片寂靜，隻有燭火的劈啪聲。鐵牛皺著眉，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石桌 —— 他之前隻想著打跑修士，卻沒想過要建立新製度；李硯推了推靈晶鏡，眼中閃過思索的光，手指在桌上演算著製度的可行性；其他弟子也竊竊私語，從最初的質疑，漸漸變成討論。
    “可世家不會同意的。” 李硯最先開口，“他們壟斷資源幾百年，怎麽可能願意把話語權交給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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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會同意的。” 程明從懷中取出一份名單，上麵是七州低階修士的名字，“林默傳回消息，已有三千多名低階修士秘密聯係密會，他們每月隻能分到兩成靈晶，還要被世家強製征召去鎮壓農民，早就心生不滿。隻要我們聯合他們，再加上七州農民的反抗，世家就會陷入‘兩麵受敵’的境地 —— 他們要麽接受製度變革，要麽被低階修士和農民一起推翻。”
    洛清羽走到程明身邊，舉起《基因倫理憲章》：“製度變革也符合我們的倫理底線。” 她的指尖劃過憲章上 “守護凡人” 的條款，“我們搞格物學，不是為了製造戰爭，是為了讓修真界更公平。武裝農民會讓更多人死去，談判妥協隻會讓壓迫延續，隻有製度變革，才能讓凡人真正擁有活下去的權利，讓格物學的初心落地。”
    鐵牛沉默了很久，終於鬆開了攥緊的拳頭。他走到地圖前，看著程明畫的 “製度” 線，想起了陳野處決前的眼淚，想起了清溪村村民的屍體，想起了陳家坳農民握著火油罐的手 —— 他們要的不是戰爭，是不再被欺負，是能安安穩穩種靈稻、養家人。“我支持你。” 鐵牛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但要是世家敢撕毀約定，我還是會帶著農民跟他們拚到底。”
    “我也支持。” 李硯推了推靈晶鏡，從懷中取出一份測算表，“我會盡快製定靈脈分配的細則，計算出每個州的閑置靈脈數量，確保製度能落地。”
    其他弟子也紛紛表態，之前的分歧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堅定。程明看著滿室的弟子，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 格物院不是他一個人的，是所有渴望公平的人的集合，正是這份共同的信念，讓他們能在分歧中找到共同的方向。
    接下來的三天，格物院開始緊鑼密鼓地推進製度變革計劃。
    程明親自帶著弟子，去青州邊境會見青木門的低階修士代表。在一處廢棄的靈脈礦洞裏，程明將製度變革的計劃擺在修士們麵前：“你們每月能分到的靈晶，會從兩成提高到四成；你們的家人，也能申請靈脈使用權，不用再靠世家的‘賞賜’過日子。” 修士代表看著計劃，手指微微顫抖 —— 他們忍了這麽久，等的就是一個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洛清羽則帶著《基因倫理憲章》，去七州的農民反抗中心，向農民解釋製度變革的意義。在陳家坳的老槐樹下，洛清羽對圍坐的農民說：“製度變革後，你們選出來的代表，能跟世家談判賦稅；你們的孩子，也能去靈脈修煉，不用再像小穗一樣，連靈米粥都喝不上。” 阿力握著洛清羽的手，眼裏滿是希望：“我們等這一天，等了一輩子。”
    李硯則聯合密會的研究型弟子，製定出詳細的《靈脈分配細則》《凡人代表選舉辦法》，甚至設計了簡單的 “投票器”—— 用不同顏色的石子代表不同的候選人，農民隻要把石子投進對應的陶罐，就能選出自己的代表。
    當格物院將製度變革的計劃正式遞到八大世家麵前時，玄天劍宗的鎮道殿裏，柳蒼瀾看著計劃，氣得渾身發抖。他想下令啟動焚靈陣，卻接到了低階修士的密報 —— 三千多名修士已經在宗門外圍集結，隻要他敢下令，就會立即倒戈。
    “這群叛徒！” 柳蒼瀾將計劃摔在地上，卻不得不麵對現實 —— 他可以打敗農民的反抗，卻不能同時對抗三千多名低階修士，更不能承受靈脈被顛覆的後果。
    七天後，八大世家終於同意與格物院談判。談判地點選在青木門的議事廳，程明帶著凡人代表阿力、低階修士代表，與世家的元嬰長老們坐在了同一張談判桌前。阿力握著程明的手，雖然緊張得手心冒汗，卻挺直了脊背 —— 這是凡人第一次，能與高高在上的世家修士平等對話。
    談判持續了三天三夜。最終，世家同意了格物院的製度變革計劃：凡人代表參與賦稅製定，閑置靈脈對凡人開放，低階修士的靈晶分配提高到四成。當協議簽字的那一刻，阿力忍不住哭了 —— 他想起了小穗，想起了那些餓死的村民，想起了陳家坳火海中的靈甲兵，這一天，他們等得太久了。
    消息傳到七州時，農民們在靈稻田裏歡呼，低階修士們在宗門裏喝酒慶祝，連青州的稅吏都收斂了之前的囂張，不敢再隨意搶糧。程明站在青木門的山頂，看著遠處歡呼的人群，洛清羽走到他身邊，右臂的晶體化紋路似乎淡了一些。
    “這隻是開始。” 程明輕聲說，“製度變革需要時間，世家也可能會反悔，但隻要凡人有了話語權，隻要低階修士和我們站在一起，就沒有邁不過去的坎。”
    洛清羽點點頭，看著手中的《基因倫理憲章》，上麵又多了一行字：“製度變革，方為格物初心之終途。”
    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灑在修真界的大地上，照亮了靈稻田裏的笑臉，照亮了靈脈礦洞裏的希望，也照亮了程明眼中的堅定。他知道，自己選的這條路，比武裝反抗更難，比談判妥協更長遠，但這是唯一能讓修真界真正公平的路，是唯一能讓格物學的光芒，永遠照亮底層凡人的路。
    而在玄天劍宗的深處，柳蒼瀾看著談判協議，眼中閃過陰狠的光 —— 他不會甘心失去資源的壟斷權，更不會讓凡人騎在世家頭上。一場新的陰謀，正在暗處悄悄醞釀，但程明和格物院的弟子們，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會用製度的力量，用團結的信念，對抗一切試圖顛覆公平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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