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元一瘸一拐地走出院子，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但那聲“明天帶好酒來”的叮囑，卻透著一種打開心結的豪爽。
    周青收回目光，轉身收拾院子裏的殘局。
    狼王的屍體已經處理完畢，剩下的狼肉被他仔細分割成塊。
    和沒分完的野豬肉一起碼在牆角，用芭蕉葉蓋好。
    林婉兒也從屋裏出來幫忙，沒過多久就把院子打掃幹淨了。
    “都收拾好了，你快去休息吧。”
    周青擦了擦額頭的汗，對林婉兒說道。
    林婉兒眼神裏還帶著一絲擔憂：
    “馬二叔他……沒事吧？剛才他那樣子，怪嚇人的。”
    “沒事，他隻是了了一樁心願。”
    周青笑了笑，沒有多解釋：
    “對了，借你的煤油燈用用，我看點東西。”
    現在家裏就隻有一盞煤油燈。
    林婉兒坐在床邊，周青則坐在桌前，從挎包裏掏出兩樣東西。
    一本厚厚的草藥醫書，還有那株從趙老三身上搜來的不知名草藥。
    醫書的紙頁已經泛黃，上麵畫著密密麻麻的草藥圖譜。
    還有趙老三用歪歪扭扭的符號標注的位置和時間。
    周青翻看著，越看越覺得驚喜，這簡直是一本“進山尋寶指南”。
    他對草藥所知不多，翻了半天，也沒找到眼前這株草藥的蹤影。
    但是能被趙老三把它貼身帶著，肯定是個寶貝。
    “這是七葉一枝花？”
    就在周青琢磨之際，林婉兒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周青的身後。
    她驚訝地湊了過來，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株草藥。
    “婉兒，你認識？”
    周青眼睛一亮，連忙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這就是七葉一枝花，也叫重樓。”
    林婉兒端詳著根莖上的紋路，越看越確定：
    “看大小最少是十年以上的老貨，這東西可金貴了！”
    “它有什麽用？能值多少錢？”
    周青最關心的還是實際價值。
    林婉兒想了想，緩緩說道：
    “具體價格我不清楚，但我記得我哥當年買過一株五年份的，你這個小一圈，花了一百多塊錢。至於用處……”
    林婉兒回憶了一下說道：
    “它能消腫止痛，最厲害的是能解蛇毒。”
    周青一喜。
    南方山林裏，蛇蟲多，一旦被咬，沒有血清，這東西就是保命的良方。
    有這個功效，那絕對價值不菲。
    雖然現在周青不缺錢。
    但後續備考、幫林婉兒平反等等，處處都要用錢。
    多一筆收入總是好的。
    “看來明天去鎮上，得先問問這東西的行情。”
    周青把草藥小心收好，對林婉兒說道：
    “時間不早了，你趕緊休息，我在外麵，有事叫我。”
    一夜無話。
    天剛蒙蒙亮，院子外就傳來了馬大山的吆喝聲：
    “周哥，快開門！該去鎮上賣肉咯！”
    周青起身開門，就見馬大山推板車在院裏等著了。
    昨晚馬大山扛著一大塊野豬肉回家，可把他老娘高興壞了。
    連向來對他吹胡子瞪眼的老爹老馬頭，也難得沒罵他。
    還一大早催著他來幫周青。
    叮囑他一定要好好幫周青賣肉，再去買鐵釘。
    老馬頭對周青印象很好。
    能獵豬，能獵狼，日後定是出色的獵戶。
    更重要的是，馬大山跟著他，二流子習氣都少了不少。
    居然還有了幾分上進心，這讓老馬頭打心底感激周青。
    在馬大山的幫助下，野豬肉和狼肉都搬上板車，朝著鎮子出發。
    翻過高山，等他們趕到鎮上時，工廠剛好開門。
    路上已經有了不少上班的工人和買菜的大媽。
    兩人找了個顯眼的位置停下，周青扯開嗓子吆喝起來：
    “新鮮野豬肉、野狼肉，不要票！走過路過別錯過咯！”
    這一嗓子立馬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個年代，票證比錢還金貴，不用票就能買肉，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很快，攤位前就圍滿了人。
    “這也太貴了，家豬肉才六毛五一斤，能不能便宜點？”
    前排大媽肉痛道，不少人也跟著附和。
    馬大山頓時有些心虛，偷偷拉了拉周青的衣角：
    “周哥，要不賣便宜點？”
    馬大山沒做過生意。
    被人質疑價格，馬上就是心虛了。
    周青卻不慌不忙，笑著解釋：
    “各位大哥大姐，家豬肉要票不說，大多是圈養的，我這野豬肉是山上跑的，吃的是野生菌子、中草藥。”
    “肉質緊實，還能滋補身體。至於狼肉，更是稀罕物，滋陰補陽，平時想見都見不到，物有所值啊！”
    周青是商人出身。
    商品能不能賣出去，就看賣貨的人會不會講故事！
    這番話說得有鼻子有眼，再加上“不要票”的誘惑，立馬有人動了心。
    “給我來二斤野豬肉，給我老爹補補！”
    “我要三斤狼肉，嚐嚐鮮！”
    “給我來五斤，今天家裏來客了！”
    不少人開始搶購。
    有人帶頭，馬上就有人開始哄搶。
    周青負責切肉、稱重，馬大山忙著收錢、找零，兩人手忙腳亂。
    不到一個小時，板車上的肉就賣得一幹二淨。
    馬大山捧著沉甸甸的錢袋，笑得合不攏嘴：
    “周哥，這錢也太賺錢了！居然賣了兩百零八塊！”
    這可是農村人一年都攢不下的巨款，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周青笑看著馬大山：
    “想要嗎？”
    “想要！”
    馬大山把頭點得雞啄米一樣。
    “那就好好努力，勤勞才能致富。”
    周青說著，一把將馬大山手裏的錢抽走。
    馬大山本能想奪回來。
    可一想這本就是周青的獵物，又悻悻地縮回手。
    “走了，先去下館子，再去供銷社買東西。”
    周青再次拍了拍馬大山的肩膀。
    一聽說又可以下館子，馬大山失落的表情馬上又是開始興奮起來。
    更近推車板車跟在周青身後。
    由於太早，國營飯店冷冷清清的。
    也沒有什麽東西吃。
    周青點了兩碗牛肉麵，一斤醬羊肉，出手闊綽，實在少見。
    等兩人吃飽喝足，到櫃台結賬時，經理主動走了過來，笑著問道：
    “小夥子，又見麵了吃得還滿意？”
    周青這樣的客人，經理想忘記都難。
    穿得破破爛爛，但卻吃得大手大腳。
    “多謝經理，味道很好。”
    周青不卑不亢地回應，目光卻落在經理胸前的工牌上。
    上麵寫著“王經理”。
    心念一動，周青壓低聲音問道：
    “王經理，有個事想請教你——你們飯店收不收野菜、菌子之類的山貨？或者新鮮的野味？”
    王經理臉色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
    這會兒店裏客人少，他才低聲說道：
    “原則上不行，我們都是計劃調配物資，不能私自收購農戶的東西的。”
    周青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原則上不行，那就是行。
    在馬大山不可思議的目光下，周青抽出兩張大團結，放在櫃台上。
    拿過一旁的賬本輕輕蓋住，語氣誠懇地說道：
    “王經理，寨子日子艱苦，我也是沒辦法才想找點門路。過幾天這個點，我會送點好東西來，你就當幫幫我們，給口飯吃。”
    王經理嘴角抽了抽。
    日子艱苦，一大清早卻來下館子——
    “我能幫你的不多，你可得早點來，否則人多眼雜……”
    王經理壓低了聲音說道。
    “曉得，多謝王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