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習慣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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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意外”之後,暖閣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無形的定心石。
那日莫澤淵毫不掩飾的驚慌與後續整夜的守候,像一道無聲的宣告,徹底奠定了沈林風在南苑,乃至在整個昆侖宗微妙而超然的地位。
流言悄然轉變了風向。從前是鄙夷揣測,如今卻多了幾分心照不宣的敬畏與羨慕。誰能想到,那位冷心冷情的仙尊,竟會對一個廢徒出身的寵妾如此上心?甚至親自守夜?
暖閣內的日子,表麵依舊波瀾不驚,內裏卻悄然換了乾坤。
莫澤淵留在暖閣的時間愈發長了。清心殿幾乎成了純粹處理公務的場所,而暖閣,則成了他休憩、甚至…生活的中心。
他習慣了推開門時,那杯溫度永遠恰好的清茶。 習慣了批閱文書時,手邊那份被細心整理歸類、貼好靈箋的卷宗。
習慣了深夜醒來,身側那具溫軟的身體和清淺的呼吸。 甚至習慣了偶爾處理宗門事務時,聽取身邊那個女人看似無意、卻總能切中要害的一兩句“閑話”。
沈林風依舊扮演著溫順解意的角色,隻是那份溫順裏,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底氣。她不再像最初那般時時刻刻小心翼翼,偶爾甚至會流露出一點極淡的、屬於她本身靈魂的冷冽和疏離。
這種細微的變化,落在莫澤淵眼中,非但沒有引起不悅,反而讓他覺得…更真實。
仿佛那隻一直繃緊著演戲的野貓,終於因為感受到了足夠的安全或者說掌控,而偶爾願意收起一部分偽裝,露出一點點原本的皮毛。
他享受著這種“馴服”的過程。
享受著她恨意之下那絲扭曲的依賴,享受著她冷冽之中偶爾流露的脆弱,更享受著自己能同時掌控這兩種極端情緒的快感。
這是一種極其危險而迷人的遊戲。
而遊戲的籌碼,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悄然加重。
這一日,宗門內一位資曆頗老、卻一直對莫澤淵重用沈林風掌管部分內務頗有微詞的長老,在一次議事中,再次隱晦地提起沈林風“戴罪之身,不宜掌權”,言語間甚至暗指她狐媚惑主。
若是往常,莫澤淵或許會冷聲斥責,但不會過多表態。
但這一次,沒等那長老說完,莫澤淵便抬起了眸。
隻是一眼。
沒有任何靈力威壓,隻是極其平淡的一眼。
那長老卻瞬間如墜冰窟,後麵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臉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再不敢多發一言。
整個議事殿落針可聞,所有長老都屏住了呼吸。
莫澤淵收回目光,仿佛隻是拂去一粒塵埃,繼續剛才的議題,語氣平淡無波。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事實——南苑那位,動不得了。
消息傳回暖閣時,沈林風正在教莫念認字。
聽到侍女小心翼翼、帶著討好的回稟,她握著玉簡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恢複自然,隻淡淡“嗯”了一聲,仿佛毫不在意。
心中卻冷笑更甚。
看啊,習慣的力量多麽可怕。
連昆侖仙尊,也逃不過溫水煮蛙的定律。
她如今,算是初步在這冰山之上,鑿開了一處立足之地。
然而,沒等她這口氣鬆多久,新的“意外”便不期而至。
並非她有意設計,而是真正的意外。
莫念病了。
起初隻是有些咳嗽發熱,沈林風和乳母都未太在意,隻當是尋常風寒,喂了些溫和的丹藥。
但病情卻迅速加重,當夜便起了高燒,小臉燒得通紅,呼吸急促,甚至開始說明胡話,渾身滾燙,丹藥喂下去竟似毫無作用!
“念兒!念兒你怎麽了?別嚇娘親!”沈林風抱著渾身滾燙、意識模糊的孩子,是真的慌了神,聲音都變了調。
乳母和侍女們也嚇得手足無措,暖閣內亂成一團。
“去請香爐峰丹藥堂顏長老!快去!”沈林風厲聲喝道,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和恐慌。
這一刻,什麽算計,什麽任務,什麽恨意,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她隻是一個看到孩子突發重病、心急如焚的母親!
顏修和很快趕來,一看之下,臉色頓時凝重無比:“這…這不是尋常風寒!像是…像是沾染了某種極其陰毒的穢氣!小公子年紀太小,根基未穩,恐怕…”
後麵的話他沒敢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情況危急!
沈林風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厥過去,全靠一股意誌強撐著:“救他!無論如何救他!用什麽藥都可以!需要什麽靈物我去求師尊!”
她聲音嘶啞,眼眶赤紅,整個人處於崩潰的邊緣。
就在這時,一股冰冷的威壓驟然降臨!
莫澤淵的身影出現在內室門口,顯然是接到消息立刻趕回來的。他看到床上麵色潮紅、呼吸微弱的兒子,和抱著孩子、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的沈林風,眉頭瞬間鎖死!
“怎麽回事?!”他聲音冰冷,帶著駭人的壓迫感,一步便跨到床前。
顏修和嚇得差點噗通跪下,戰戰兢兢地回稟了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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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澤淵聽完,臉色更加難看。他俯身,指尖凝聚起精純無比的靈力,小心翼翼探入莫念體內。
一探之下,他的臉色驟然一變!
好陰毒的穢氣!竟如吸血螞蟥般瘋狂吞噬著孩子微弱的生機!絕非尋常之物!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利劍般射向跪在地上的一眾侍女:“今日誰接近過小公子?吃了什麽?碰了什麽?!”
眾人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搖頭,哭訴並無異常。
沈林風抱著孩子,淚水終於決堤,仰頭看著莫澤淵,眼神裏充滿了全然的絕望和依賴,聲音破碎不堪:“師尊…救救念兒…求您…”
這一刻,她不是那個心懷算計異世之魂,隻是一個乞求孩子活下去的普通母親。
莫澤淵看著她的眼淚,看著她眼中那份毫不作偽的恐慌和絕望,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一種前所未有的焦灼和暴怒瞬間席卷了他!
他的兒子! 他唯一的血脈! 竟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下此毒手?!
“都滾出去!”他厲聲喝道,聲音中蘊含著恐怖的殺意。
所有人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室內隻剩下他們“一家三口”。
莫澤淵不再猶豫,盤膝坐在床上,雙手抵在莫念後背,磅礴如海的精純靈力毫無保留地、如同洪水般湧入孩子弱小的經脈!
他竟是要以自己的無上修為,強行逼出那陰毒穢氣!
此舉要極為小心,力道要控製得極為精細,也極耗元氣,甚至可能損傷自身根基!
但他沒有絲毫猶豫!
沈林風緊緊抱著孩子,感受著身後男人傳來的、那浩瀚而穩定的靈力支撐,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同樣劇烈的心跳,淚水模糊了視線。
這一刻,恨意似乎遙遠了。
隻剩下對懷中這個小生命的共同擔憂。
時間一點點過去。
莫澤淵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漸漸蒼白,但他輸入靈力的速度卻絲毫未減。
終於,莫念小小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哇”地吐出一口漆黑腥臭的汙血!
隨即,他滾燙的體溫開始下降,急促的呼吸也變得平穩下來,小臉上不正常的潮紅漸漸褪去,雖然依舊虛弱,但顯然度過了最危險的關頭。
莫澤淵緩緩收回靈力,氣息微喘,臉色也蒼白了些許。
沈林風第一時間去探孩子的脈搏,感受到那重新變得有力的跳動,一直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巨大的後怕和慶幸襲來,她腿一軟,差點抱著孩子栽倒。
一隻強健的手臂及時攬住了她。
莫澤淵將她和孩子一起擁在懷裏,他的懷抱冰冷卻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微顫。
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靠在一起,聽著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漸漸平複。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藥味,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生死與共的緊張餘韻。
沈林風靠在他冰冷的胸膛,感受著那強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混亂。
恨意呢? 算計呢?
為什麽在剛剛那一刻,她竟然會覺得…這個懷抱,有一絲可恥的安心?
莫澤淵低頭,看著懷中女人蒼白脆弱、淚痕未幹的側臉,和她懷中已然安穩睡去的孩子,心中那股暴戾的殺意緩緩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難辨的情緒。
他收緊了手臂。
習慣是一種重量。
而有些重量,一旦加上,便再難輕易卸下。
比如這暖閣的溫暖。 比如這孩子的依賴。 比如…懷中這具恨他入骨,卻又不得不與他緊密相依的身體。
他閉上眼,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
“沒事了。”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極淡的疲憊,“有本尊在。”
沈林風身體微微一僵,沒有回答,隻是更緊地抱住了懷中的孩子。
窗外,夜色深沉。
暖閣內,剛剛經曆了一場真正風雨的三人,以一種奇異而脆弱的姿態,暫時靠在了一起。
戲,還在演。
隻是某些東西,似乎已經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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