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隔壁村的老牛得的食道癌，雷濤好奇的問：“曉雲有跟你說我得的啥病不？是不是胃癌？”
    許明陽搖了搖頭，小聲回道：“是肝癌。”
    “肝？”摸了摸胃的位置，雷濤茫然的問：“肝在哪兒？”
    “就在胃旁邊。”許明陽給他指了指。
    雷濤“嘖”了一聲，“這倆難兄難弟挨得太近了，我還一直以為我是得了胃癌！”
    雷濤想著胃癌晚期要咯血，到時候怕是瞞不住王代蘭，如今是肝癌反倒好點，至少症狀還能隱藏，就是疼得難受。
    許明陽勸道：“爸，咱還是別放棄啊，就答應去大醫院看看吧！您就算不為自己，您也想想曉妍和曉希啊，她倆可還沒結婚呢，您要是不在了，不怕外麵的男人欺負她們啊！”
    這話算是說到了雷濤的心坎上。
    “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她們倆了。”
    雷濤這輩子都沒能有個兒子，王代蘭年輕的時候沒少被家裏長輩戳脊梁骨，也虧得他脾氣硬，頂在前麵護著她們幾個。
    但要是他不在了，孤兒寡母的在村裏難免不受欺負。
    倒不是他重男輕女，而是世道如此，家裏沒有兒子的家庭就是容易被人看輕，被人欺壓。
    雷濤最害怕的不是自己患了癌症，而是他不在了，王代蘭脾氣又柔弱，兩個女兒嫁人了受婆家欺負沒人撐腰，而王代蘭一個人又在村裏生活不下去。
    他隻要一想到這些，就連覺也睡不安穩。
    許明陽勾著雷濤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安慰道：“爸，所以您得積極配合治療呀，咱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至少得看著曉妍和曉希有個好歸宿吧！”
    許明陽頓了一下補充道：“至於媽，那您就不用擔心了，曉雲是老大，媽當然由我們照顧。”
    雷濤看向吊兒郎當沒個正行的女婿，恍惚不寧的心緒卻是頓時安穩了下來。
    是啊，麵前這個傻小子雖然看著不可靠，但實際心腸好、脾氣好，以後就算自己走了，有他在也不用擔心王代蘭沒人贍養。
    “你有這份心......很好！”
    許明陽咧嘴笑道：“那爸是答應配合治療了？”
    雷濤猶豫再三，點了點頭：“聽你的吧！我也想看著曉妍和曉希嫁個好人家。”
    “這就對了嘛！”
    許明陽一激動，拍了雷濤後背一巴掌，險些給雷濤打個踉蹌。
    雷濤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道：“你小子，簡直沒大沒小。”
    “嘿嘿。”許明陽笑嘻嘻的說道：“爸就是神經繃太緊了，思慮太重要不得，咱得放寬心！”
    雷濤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再來一根！”
    許明陽立刻狗腿的又給雷濤點上一根煙，還不忘警告：“最後一根了哈，再抽我就跟媽告狀了。”
    “老子得的是肝癌，又不是肺癌。”
    許明陽腦子轉得賊快，立刻改口：“那您再抽我就告訴媽您得了癌。”
    “你敢！”
    “那您還抽嗎？”
    雷濤隻能妥協：“這根抽了就不抽了。”
    “這還差不多。”
    等開導完雷濤，許明陽隔著玻璃偷偷給雷曉雲比了個“耶”。
    雷曉雲吐出一口氣，擦桌子的動作都輕快了起來。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擔心雷濤突然變卦，許明陽買了當天晚上的票就跟雷曉雲架著雷濤坐上了去川城的火車。
    兩人隻說是去大醫院複查，將王代蘭留在了店裏看店。
    擔心雷濤坐得難受，許明陽特意買了兩張臥鋪票和一張硬座票。
    他讓雷曉雲照顧雷濤去了臥鋪休息，自己在硬座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火車到了川城，三人直奔西南最具權威的醫院。
    大醫院人比縣城醫院更多，還有許多病人是相隔幾百公裏趕來的，拖著大包小包縮在角落裏等著出結果。
    兩人掛號排隊終於輪到給雷濤看診，坐在辦公桌前的醫生剛抬頭看了一眼就皺了眉頭，神色凝重。
    雷曉雲將在縣城照的片遞了上去，恭敬的說“醫生，麻煩您幫忙看看我爸的病，這是我們在縣醫院照的。”
    醫生拿著片對著燈光看了幾秒，問“病人知道結果了嗎？”
    雷濤點了點頭。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醫生說道“按照片上顯示，確實是肝癌晚期，但縣城的儀器誤診率也是有的，如果你們想求個準確，就再做個詳細的檢查。”
    醫生頓了頓，又道“不過看病人的狀態，誤診的可能性極低。”
    肝癌晚期患者的麵相和症狀有經驗的醫生一目了然。
    雷曉雲咬了咬下唇，強忍著淚意。
    許明陽堅定的說“我們重新做一個詳細的檢查，可能性低不代表沒有。”
    醫生輕歎一聲，隨後重新開了檢查。
    他們醫院的宗旨是治病救人，但凡還有一線希望，都不會勸病人放棄。
    但畢竟很多人家庭條件都不好，能不浪費錢就不浪費。
    不過大部分病人家屬都和許明陽他們一樣，心存一絲幻想。
    兩個小時以後，複檢的結果出來了，與縣醫院的結果相同。
    雷曉雲沒有勇氣聽下去，哭著奪門而出。
    雷濤倒是強顏歡笑的問醫生“我還能活多久？”
    醫生如實說道“肝癌的速度會很快，可能……兩三個月吧！”
    雷濤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攥著，隨後又想通了什麽，緩緩鬆開。
    “兩三個月也夠了，剛好過個好年。”
    醫生欲言又止，最終沒告訴他可能過不好年的殘忍事實。
    肝癌後期的痛，非常人能忍。
    “我給你開點藥，能緩解症狀，盡量讓你舒服點。”
    “謝謝醫生。”
    許明陽不死心，紅著眼眶追問“醫生，真的不能治了嗎？花多少錢我們都願意！”
    “你願意，病人未必願意。”
    雷濤緩緩站起，拍了拍許明陽的肩膀，“好了，別為難醫生了，爸不願意你們花那個冤枉錢。”
    掙錢多不容易啊，這兩年他們好不容易才把生意做得有了起色。
    這個時候拖後腿，雷濤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爸，咱們也不能自暴自棄啊，咱多活一天也是好的呀！您不想看著曉妍、曉希嫁人了？”
    雷濤拍了拍許明陽，沒接話。
    他活著看不到，死了也總能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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