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家裏電話的雷曉妍終於也在除夕前趕了回來。
    剛進屋，摟著雷濤就開始嚎啕大哭，人險些哭抽過去。
    王代蘭見勸不住，歎了口氣繼續出去忙，等她不在屋裏，雷曉妍才敢說話。
    “爸，您......現在感覺還好嗎？”
    “爸沒事兒，讓你擔心了。”
    “大姐說......是肝癌，這是真的嗎？”
    雷濤擦去眼角的淚花，點了點頭：“爸可能陪不了你們太久了，不能送你和曉希出嫁，是爸對不起你們。”
    “爸，您說這些幹什麽，這算什麽對不起。”雷曉妍吸了吸鼻子，哽咽道：“要說對不起也是我們對不起您，沒能早點出人頭地，讓您過上好日子。”
    “有你們三個乖女兒，已經是爸爸最大的福氣了。”
    一旁望風的雷曉希聽見這話也落下了淚，原本任性愛胡鬧的性子，也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雷曉妍不確信的問：“真的不能治了嗎？我現在上班也有工資了，我們要不試試吧！”
    雷濤摸了摸她的頭頂，寬慰道：“不用治了，爸知道自己的身體啥樣，沒那個必要。”
    “怎麽會沒必要呢！生命這麽珍貴，怎麽可以輕言放棄！”雷曉妍轉念想到什麽，神色有些難看：“我去找大姐！”
    隨後拽著雷曉希一同出門找到跟許晴晴一起在院壩邊兒上理白菜的雷曉雲。
    雷曉雲抬頭看向她，手裏活計也沒停，“見過爸了？”
    雷曉妍剛要開口，看見許晴晴還在，於是蹲下身子朝她說道：“晴晴能先進屋裏玩兒嗎？二姨有事兒跟你媽媽商量。”
    許晴晴懂事的點點頭：“那晴晴進屋，不聽你們講悄悄話。”
    見許晴晴離開，雷曉妍一屁股坐在許晴晴坐的小板凳上，質問雷曉雲：“爸的病為什麽不治？是不是你們心疼錢？”
    雷曉雲剝白菜的手一頓，抬頭看向雷曉妍的眼神裏帶上了幾分怒氣。
    “什麽叫我們心疼錢不治，是醫生說已經沒有治療的必要，爸的身體扛不住化療帶來的傷害了！”
    雷曉雲冷笑了兩聲，最近一段時間積壓在心裏的難過、壓力和負麵情緒也終於爆發。
    “怎麽，爸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身邊，現在回來了開始頤指氣使了，顯得我們所有人都沒你有孝心唄！”
    雷曉妍辯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你們放棄得太容易了，為什麽不試試化療呢！萬一有用呢！”
    雷曉雲端上一盆大白菜，冷冷的丟下一句：“那你就帶著爸去化療，我們都是些心疼錢的摳門鬼，不攔著你表孝心。”
    聽著雷曉雲的諷刺，雷曉妍也氣得跺腳，“大姐怎麽變成這樣了，我這不是在好好商量爸的事兒嗎？她跟我生什麽氣！”
    雷曉希在一旁弱弱開口：“二姐，你不了解情況，這樣指責大姐確實有些過分了。”
    “我過分？我過分在哪兒了？她作為老大，爸得了......這麽大的事兒，居然都不跟我們商量就擅自決定放棄治療，過分的不是她嗎？”
    雷曉希搖了搖頭，“從爸發病到現在，都是大姐一個人撐著這個家，我們還得瞞著媽，大姐是真的很辛苦。”
    “我沒說她不辛苦啊，從小到大媽都沒什麽魄力，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大姐出麵解決，我從來沒否認過她的辛苦，隻是這跟爸的事兒是兩回事。”
    雷曉妍始終覺得雷濤的癌症沒有那麽凶險，化療不說有治愈的可能，至少能多活兩年吧！
    但現在他心存死誌，雷曉雲作為長女不勸說雷濤積極治療就算了，怎麽能也這麽消極接受命運。
    這不是推著雷濤走向生命的最後嗎？
    雷曉希不懂怎麽解釋她們之間的問題，隻道：“二姐，你晚上淩晨的時候偷偷去看看爸就知道他們為什麽放棄了。”
    “你什麽意思？”
    “到時候你就懂了。”
    晚上吃飯，明明雷曉妍大老遠的趕回來了，但因為大家心裏都藏著事兒，吃得冷冷清清的，連一貫最愛活躍氣氛的雷曉希都閉了嘴。
    王代蘭瞧出些端倪，洗碗的時候問雷曉希：“你大姐跟你二姐吵架了嗎？”
    雷曉希驚訝的問：“媽，您咋知道的？”
    “我又沒瞎！”王代蘭沒好氣道：“那倆眼神都跟瞧仇人似得，為了啥啊？”
    雷曉希歎了口氣：“還能為啥，為爸的病唄！”
    “你爸的病有什麽好吵的，胃潰瘍又不是治不好。”
    雷曉希眉頭一跳，嚇得心髒都慢了兩秒。
    她差點就說漏嘴了。
    掩飾道：“也沒吵什麽，二姐就是埋怨大姐為什麽沒早點帶爸爸去醫院做體檢，就為了這個吵。”
    “這個曉妍也真是的，你爸生病這事兒之前又沒個症狀，這誰能料到啊，怎麽能怪到曉雲頭上。”
    “我也是這麽說的，二姐就是關心則亂，過兩天就好了。”
    “也是，姐妹哪兒有隔夜仇！”
    自從雷濤生病，他就以想自己單獨睡免得影響王代蘭為由將她趕去了雷曉希的房間。
    眼下雷曉雲跟雷曉妍又吵了架，雷曉希主動搬去跟雷曉妍住一個屋，雷曉雲則跟王代蘭住一個屋。
    雷曉妍她們住的房間跟雷濤的房間一牆之隔，牆上因著有房梁的關係，留了一排縫隙，哪個屋裏晚上開燈，另一邊都能瞧見。
    雷曉妍趕了一路回來早就困得不行，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在推自己。
    睜眼就是雷曉希瞪著一雙大眼睛，借著微弱的燈光一眨一眨的，差點給她嚇得魂飛魄散。
    雷曉妍剛要說話，就被雷曉希捂了嘴，“噓！”
    雷曉希指了指隔壁，雷曉妍瞬間明白過來她的意圖，點頭表示不說話，隨後翻身下床，跟著雷曉希躡手躡腳的出了門。
    雷濤的房門是上了鎖的，她們隻能繞到屋外透過玻璃朝裏張望。
    雷曉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心髒跟被人攥著一樣難受，這才強忍著沒哭出聲來。
    她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雷濤這輩子對誰彎過腰，更不提落過淚。
    可眼前的雷濤蜷縮在床上，嘴裏緊緊咬著一把稻草，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出來，隻為了忍著病灶處產生的劇痛。
    那滿頭的大汗混雜著眼角的淚水一道滑落，讓雷曉妍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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