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曉妍想敲門進去，卻被雷曉希製止了。
    她將雷曉妍拉得遠了點，這才小聲說：“大姐說的爸不想我們知道他難受，所以能裝看不見的時候就裝看不見，爸硬氣了一輩子，我們得保全他最後的尊嚴。”
    “可是他疼成這樣，就沒辦法緩解嗎？”
    “醫生開的藥是有效果的，但是能緩解是時間有限，爸為了不讓我們擔心，都是選擇白天吃藥。”雷曉希有些哽咽：“晚上痛了，就忍到天亮。”
    止痛的藥吃得多了身體會產生抗藥性，能止痛的時間隻會越來越短。
    雷濤先前就吃了很多的止痛藥，他擔心以後藥效撐不住他白天裝個正常人而被王代蘭發現，所以晚上就不敢再吃了。
    硬生生的扛著。
    雷曉希勸說道：“爸這病症，說句難聽的，或許早點結束反而對他是一種解脫。”
    雷曉妍猛的抬頭，想開口反駁，但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應該反駁什麽。
    不說化療是活受罪，就是眼下的痛都已經是巨大的折磨了。
    “我之前偷聽了大姐跟大姐夫打電話商量過將店麵盤出去，是爸不同意，說她要是敢將店賣出去，就立刻跳堰塘死了算了，大姐這才沒敢賣。”
    雷曉希給雷曉妍順了順氣，解釋道：“二姐，你這次真的是誤會大姐了。”
    雷濤和雷曉雲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決定的放棄治療，並不是因為心疼錢。
    雷曉妍擦了擦眼淚，不可置信的問：“還有這事兒？”
    雷曉希點點頭，“大姐那店子能做起來你比誰都清楚有多難，她說賣就賣，你白天說她的話是真的有些傷人了。”
    雷曉妍當初自考的時候去店裏打了一年工，雷曉雲和許明陽為了那個店付出了多少心血她都看在眼裏。
    可如今......
    她真不是個東西啊！
    若不是現在淩晨大家都睡下了，雷曉妍隻想現在就衝到雷曉雲的麵前去真誠的道聲歉。
    從小將自己帶大的姐姐，她居然能用小人之心猜忌她，實在是......
    雷曉妍揚手就給了自己臉上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這才讓她良心上舒服了些。
    雷曉希大驚失色，忙道：“二姐，你幹嘛呢？”
    “我自我懲罰一下。”
    因為她知道，大姐不會真的怪她，就算明天她去道了歉，雷曉雲也不會打她、責怪她，所以她先自己動手了。
    雷曉希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這麽多年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是個狠人。”
    以前的雷曉妍做題出了錯，也讓雷濤揍她，但雷濤哪兒舍得下手啊！
    於是就自己削了跟藤條，做錯了就自己抽自己，下手還挺重。
    雷曉希在一旁看著，隻覺得自己這二姐讀書讀成了神經病。
    隻是沒想到現在都出入社會了，雷曉妍這自我懲罰的習慣還沒改。
    “好了，咱們也別想這麽多了，先回去睡了吧！”
    雷曉希推著雷曉妍回了屋，兩人跟做賊似得爬上了床。
    因為翻身發出一點響動，隔壁雷濤立刻就熄了燈，屋裏黑漆漆的一片。
    雷曉妍望著發黃的蚊帳卻怎麽也睡不著，隻是無聲的流著眼淚。
    第二天一早，雷曉妍起床就第一時間去找雷曉雲道歉。
    結果雷曉雲給她遞上一碗剛煮好的豬油白菜麵條，早將頭一天的爭吵扔到了九霄雲外。
    雷曉希撞了撞雷曉妍，笑道：“我說的沒錯吧，大姐不會怪你的。”
    雷曉妍自愧不如：“大姐那是心胸寬廣，難怪幹啥都能成功！”
    今天是除夕，雷曉雲吃了早飯馬上就給何美娟去了個電話問候。
    自從嫁到許家，這還是她第一次帶著孩子在娘家過年，雷曉雲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何美娟那心胸簡直更寬廣，反過來安慰她：“你這傻孩子，在娘家婆家過年都一樣，你又不是以後不回來了，有什麽好焦慮的。”
    “可是今年大哥大嫂他們也沒回來，文韜還走了， 就您跟爸......”
    “沒事兒，晚點你大姐和張帆要帶著菲菲回來，咱們家裏冷清不了！”
    今年過年許明宇他們回不來，許明宇擔心白香蘭想孩子，於是買了票讓許文韜去了羊城。
    已經是上初中的娃了，單獨坐個火車出行應該問題不大，而且兩頭都有大人接送。
    況且許文韜自己半點也不怯場，拍了胸脯保證自己沒問題。
    何美娟也覺著這麽大的孩子得曆練，但去羊城時間太長，難免不放心。
    於是找了鎮上要去羊城的老鄉，給了點錢讓他們幫忙照看著許文韜，就這麽將人送上了火車。
    每年到了年底，一個老鄉帶著村裏幾家的留守兒童一道去外地探親的情況數不勝數，都快形成產業鏈了。
    火車上的工作人員針對這種現象也會著重照顧，途中有時候還會幫著數孩子有沒有丟，也算是春運的一大特色。
    雷曉雲得知許明秀要回來，也安心了不少。
    何美娟在電話那頭沒忍住問：“你爸的情況咋樣啊？”
    “肝癌晚期，可能沒多少日子了。”
    何美娟歎息一聲，寬慰道：“你是家裏的長女，你要堅強些，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盡管跟媽開口。”
    何美娟沒說幫什麽忙，但雷曉雲都懂。
    無非就是真到了那一天，王代蘭垮了，家裏沒有個長輩的撐著容易被人看輕。
    雷曉雲心存感激：“謝謝媽，到時候可能真得麻煩您。”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也照顧好自己，有啥心事兒跟媽說，別一個人憋在心裏，容易憋出毛病。”
    雷曉雲一個人扛著所有，卻在聽見何美娟的話，覺得心裏鬆快了一些。
    “嗯，謝謝媽！”
    掛了電話，何美娟盯著麵前紅色的座機陷入了沉思。
    她雖然想起了雷濤的死大概就在這兩年，但不知道他得的是肝癌。
    上輩子這個時候她將雷曉雲趕出去了，雷曉雲和許明陽在縣城裏開了個小館子，規模也就一個幾平米的小門麵，吃東西都要在路邊搭桌子。
    她當時知道雷濤的死訊都是很久以後了，也沒多嘴去問，更不提作為親家應該表示表示，完全當沒這回事兒冷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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