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如同滾雷般的腳步聲、無數人嘶啞的嚎叫聲、兵器的碰撞聲……先於人影傳來，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漸漸地，黑壓壓的人群出現了。
    沒有整齊的陣型，沒有統一的號令，甚至沒有像樣的旗幟。
    那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瘋狂湧動的人潮！
    二十萬？
    不止這些，或許還要更多吧！
    他們穿著五花八門的衣服，拿著各種鏽蝕殘缺的兵器，許多人麵黃肌瘦，眼神麻木，如同行屍走肉，被驅趕著向前。
    隻有衝在最前麵的一些人，看起來稍微強壯些，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瘋狂和貪婪，發出各種怪叫和嘶吼。
    這就是朱粲的“大軍”！一支由流民、土匪、裹挾的百姓以及真正的食人惡魔組成的恐怖洪流！
    在這股汙濁人潮的中後方，一麵歪歪斜斜的“楚”字大旗下，朱粲被一群身材相對高大、麵目格外猙獰的親衛簇擁著。
    他騎在一匹搶來的高頭大馬上，看著遠處那支軍容嚴整、但數量遠少於己方的隋軍，尤其是看到那排列整齊、穿著怪異深色軍服的方陣時，他那肥碩的臉上，肌肉再次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
    那就是火槍營？
    看起來……也沒什麽特別嘛！
    朱粲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壓下那絲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憤怒和殘忍：就這麽點人，也敢來挑戰朕的二十萬大軍？楊勇，你死定了！
    他猛地抽出腰間那柄鑲滿寶石的彎刀，指向隋軍陣地方向，用盡全身力氣，發出嘶啞扭曲的咆哮：“兒郎們！給朕衝！碾碎他們！誰先攻破敵陣，賞金千兩！不！賞‘鮮肉’百斤！衝啊！”
    “嗷嗷嗷——！”
    “重賞“”之下，那些衝在前方的亡命徒和饑餓的暴徒們瞬間紅了眼睛，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如同決堤的洪水，向著隋軍的陣地，發起了毫無章法、但聲勢駭人的瘋狂衝鋒！
    二十萬人奔跑衝鋒的場麵，是極其恐怖的。
    大地轟鳴，煙塵衝天，那瘋狂的聲浪仿佛要撕裂人的耳膜。
    麵對這如同末日海嘯般撲來的敵人，隋軍陣中，許多新兵臉色發白，呼吸急促，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然而，各級軍官、老兵的嗬斥聲迅速響起：“穩住！不許慌！保持陣型！”
    尉遲恭、程咬金等將領更是立馬陣前，紋絲不動，如同礁石，用他們的鎮定感染著部下。
    楊勇站在禦輦之上，手持望遠鏡，冷靜地觀察著敵軍的衝鋒浪潮和距離。
    他的心跳也微微加速，但並非恐懼，而是一種臨戰前的興奮與審慎。
    他不僅要贏，更要看清每一個細節。
    “火槍營！準備！”李安的聲音通過鐵皮喇叭，清晰地傳到火槍營方陣。
    嘩啦——一片整齊的聲響。
    火槍營第一排的士兵們，臉頰緊貼著冰冷的胡桃木槍托，呼吸平穩，眼神透過照門，死死盯著前方那些越來越清晰、扭曲而瘋狂的麵孔。
    他們能聞到隨風飄來的、敵人身上那股混合著汗臭、汙穢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
    許多新兵手心出汗，但嚴格到近乎殘酷的訓練，以及身後軍官如同磐石般的存在，讓他們牢牢釘在原地。
    他們的食指，輕輕預壓著那造型奇特的擊發扳機，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即將噴薄而出的毀滅力量。
    他們的眼神冰冷而專注，仿佛不是在看活生生的人，而是在瞄準移動的靶子。
    空氣中，隻剩下敵軍瘋狂的嚎叫和己方粗重的呼吸聲。
    隨著朱粲那二十萬烏合之眾如同汙濁的死亡潮水般洶湧撲來，大地在他們的踐踏下呻吟顫抖，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幾乎要將秋日慘淡的陽光徹底吞噬。
    那瘋狂、雜亂、充斥著各種怪叫與嘶吼的聲浪，如同來自地獄的挽歌，衝擊著隋軍嚴整的陣列。
    距離在飛速拉近！
    三百步……兩百五十步……兩百步！
    這個距離，對於任何弓箭而言，已是無效區域。
    衝在最前麵的朱粲軍亡命徒們，臉上已經露出了猙獰而貪婪的笑容，仿佛看到了撕裂隋軍陣線、享受賞賜的場景。
    就在此時，隋軍中軍處，一麵紅色的令旗狠狠揮下！
    一直通過望遠鏡冷靜觀察著敵軍的李安，眼中寒光一閃，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撕裂空氣的怒吼：“第一列！瞄準！放！”
    命令通過各級軍官和喇叭，瞬間傳遍火槍營！
    “砰！！！！！！”
    “砰砰砰！！！！”
    一陣並非完全整齊劃一、卻如同晴天霹靂般炸響的轟鳴，猛然從隋軍陣中爆發出來！
    五千支新式擊發槍，第一列近一千七百支同時噴吐出長達尺餘的橘紅色火焰！
    濃烈刺鼻的白煙瞬間彌漫了整個火槍營陣地，仿佛平地升起一團詭異的雲霧！
    那震耳欲聾、迥異於以往任何戰爭聲響的齊射，不僅震撼了戰場，更仿佛直接敲擊在每一個聽到它的人的心髒上！
    衝在最前麵的朱粲軍匪徒，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們隻覺得仿佛有一柄無形的、來自九幽的巨錘，以根本無法反應的速度，狠狠砸入了他們的衝鋒隊列之中！
    瞬間，衝在最前排的匪徒如同被一道無形的牆壁猛地擋住，又像是被割倒的麥子，齊刷刷地倒下一大片！
    子彈輕易地撕裂了他們破爛的衣甲和脆弱的肉體，帶出一蓬蓬刺目的血霧和破碎的內髒碎片！
    慘叫聲甚至來不及發出，許多人就在奔跑中猛地一僵，然後頹然倒地，眼睛瞪得滾圓，充滿了茫然和難以置信。
    一個衝得最靠前的疤臉頭目，臉上還帶著嗜血的狂笑，下一秒，他的胸口就猛地炸開一個碗口大的血洞，背後的皮甲同時爆裂，碎骨和血肉向後噴濺，將他身後一名嘍囉的臉砸得一片模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胸口，臉上閃過一絲極致的錯愕，隨即眼神渙散，重重撲倒在地。
    這突如其來、完全無法理解的打擊，讓後麵繼續衝鋒的朱粲軍出現了刹那的呆滯和混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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