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戰場上】
    朱粲的楚軍有許多人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驚恐地看著前方瞬間倒下的成百上千名同伴，看著他們身上那些恐怖猙獰的傷口，看著空氣中尚未散去的血色霧氣，聽著耳邊那令人頭皮發麻的、鉛彈撕裂空氣的尖嘯和同伴臨死前的悶哼。
    “這是打雷了？”一個滿臉呆滯的士兵脫口而出道。
    “妖……妖法？！”一個瘦小的匪徒牙齒打顫，聲音扭曲。
    “是天雷！隋軍會召喚天雷！”另一個嚇得直接丟了手中的刀，就想往後縮。
    然而，人群的慣性以及後方督戰隊的驅趕，讓他們無法停止。
    就在這短暫的、不足十次呼吸的停滯和混亂中，隋軍火槍營展現了其經過嚴格訓練後的恐怖效率。
    第一列射擊完畢後，立刻後退，動作流暢地開始清理槍膛，用通條壓實新的彈藥。
    第二列火槍兵毫不猶豫地踏步上前，越過硝煙彌漫的同伴，舉槍，瞄準！
    李安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穿透喧囂：“第二列！放！”
    “砰！！！！！！”
    又是一片震耳欲聾的齊鳴！
    雖然因為裝填速度和緊張程度略有參差，但威力絲毫不減！
    白色的硝煙再次噴湧，又一片鉛彈風暴如同死神的鐮刀，狠狠掃入朱粲軍的人群！
    “噗噗噗噗……”
    子彈入肉的沉悶聲響令人牙酸。
    又是一個接一個的匪徒慘叫著倒地，有的被直接打斷了胳膊，斷肢飛起；
    有的被擊中腹部，慘嚎著在地上翻滾，肚腸鮮血流了一地；
    更多的是被直接命中要害，瞬間斃命。
    死亡如同瘟疫，在衝鋒的隊伍中急速蔓延。
    如果說第一輪齊射是突如其來的悶棍，打得朱粲軍頭暈眼花，不明所以。
    那麽這緊接著幾乎毫無間隔的第二輪齊射，就是徹底將他們推入絕望深淵的巨手！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真的變慢了。
    對於衝鋒中的朱粲軍士兵來說，他們能清晰地聽到那如同地獄喪鍾般的爆鳴一次又一次響起，每一次響起，都意味著前方又是一片同伴如同被風吹倒的稻草般倒下。
    他們能聞到那越來越濃烈的、混合著火藥硝煙和新鮮血液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味。
    他們能看到對麵隋軍陣中那不斷噴吐火焰和死亡的白煙，以及白煙後那些冷漠得如同石雕般的麵孔。
    沒有呐喊，沒有衝鋒，隻有沉默的裝填、舉槍、噴射火焰和死亡！
    這種冷靜、高效、完全不對等的殺戮，比任何瘋狂的衝鋒更令人膽寒！
    它不是在戰鬥，而是在執行一場早已注定的、工業化般的屠殺！
    “跑啊！！”不知是誰第一個發出了崩潰的尖叫，徹底撕破了朱粲軍殘存的勇氣。
    恐懼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蔓延。
    這些被朱粲用恐怖和貪婪驅使而來的烏合之眾，或許能打順風仗，或許能欺淩弱小，但在這種根本無法理解、無法抵抗的毀滅性力量麵前，他們作為人的最後一絲勇氣被徹底碾碎。
    轉身！逃跑！不顧一切地逃離這片死亡之地！
    一個人逃跑，帶動十個人，十個人帶動一百個人…… 連鎖反應般的崩潰瞬間發生！
    二十萬大軍，如同一個被戳破的巨大膿包，前軍變後軍，瘋狂地向後潰退！
    他們丟掉了手中一切礙事的兵器，互相推搡、踐踏，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督戰隊試圖彈壓，瞬間就被潰逃的人潮淹沒、踩成肉泥。
    “不許退！不許退！給老子衝！”朱粲在中軍看得目瞪口呆，隨即發出氣急敗壞、歇斯底裏的咆哮，揮舞著彎刀砍翻了兩個從身邊跑過的潰兵。
    然而，此刻他的命令已經毫無作用。
    極致的恐懼壓倒了對他的恐懼。
    他身旁的那些心腹將領，此刻也是麵無人色，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
    他們終於親眼見到了傳聞中“天罰”的威力！
    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朱粲本人，在那連綿不絕、如同催命符般的槍聲響起時，他肥碩的身軀就如同被冰水澆透，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臉上的橫肉劇烈地抽搐著，那雙小眼睛裏，之前的狂妄、殘忍和貪婪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無邊的驚駭和無法置信！
    他看到自己的大軍如同雪崩般潰散，看到那些可怕的白色煙團每一次噴吐都帶走一大片生命，看到遠處隋軍陣中那明黃色的傘蓋依舊巍然不動……
    比起他這個所謂的“食人惡魔”，對麵那支沉默的、噴吐著火焰和死亡的軍隊，才是真正的、來自深淵的惡魔！
    是冰冷無情的殺戮機器！
    他吃人，尚且需要刀砍斧劈，需要大鍋烹煮，會有掙紮，會有慘叫，會留下痕跡。
    而對方殺人，卻是在幾百步外，無聲無息，瞬間就是一片！
    高效、冷酷、如同收割莊稼！
    一種前所未有的、徹徹底底的膽寒，瞬間攫住了朱粲的心髒！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什麽一統江山，什麽君臨天下，此刻都變成了最可笑、最致命的幻覺！
    他現在隻想逃！逃離這裏！離那些會噴火的鐵管子越遠越好！
    “快！快保護朕！撤退！撤回南陽城！”
    朱粲的聲音因極度恐懼而變調尖利，猛地調轉馬頭，再也不管什麽大軍，在一群同樣嚇破膽的親衛簇擁下，向著南陽城的方向狼狽逃竄。
    他的逃跑，如同最後的信號，徹底宣告了這支恐怖軍隊的終結。
    …………
    隋軍陣中，禦輦之下。
    李密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如同夢幻般的場景。
    二十萬敵軍……就這麽……崩潰了？
    從第一聲槍響到現在，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甚至可能更短。
    他預想過新式火器的威力，也相信此戰必勝。
    但他絕沒有想到，勝利來得如此迅速，如此徹底，如此……碾壓！
    他甚至看到一些火槍兵在軍官的命令下，開始進行第三輪自由射擊，精準地點殺那些潰逃中試圖重新集結的小股敵人或者軍官。
    每一次槍響，幾乎都伴隨著一個目標的倒下。
    這已經不是戰爭了……這簡直是……是神明對螻蟻的懲戒？
    李密感到一陣恍惚，大腦甚至有些空白，下意識地喃喃道：“陛下……這……這就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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