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沉的、非生命的機械嗡鳴聲，如同沉睡巨獸的心跳，從平台對麵的黑暗通道深處傳來，帶著一種碾壓一切的、冰冷的威嚴。它並不急促，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感，震得腳下的金屬網格平台都在微微顫抖，細碎的冰晶簌簌落下。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血液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
    “媽的……這又是什麽鬼東西？”董立傑壓低聲音，獨眼死死盯著那黑暗的洞口，握著消防斧的右手關節因用力而發白。這聲音帶來的壓迫感，甚至超過了之前那些瘋狂的變異體。
    諸葛雋羽yx·豬豬）臉色凝重到了極點，她手中的超聲波短刃發出的高頻嗡鳴似乎被那低沉的機械聲所壓製，變得微弱而不穩定。“不是生物……是大型機械結構啟動的動靜……能量級別……非常高！”她側耳傾聽，試圖分辨更多細節，“頻率在緩慢提升……像是在……預熱？”
    預熱？在這片被遺忘的、極度寒冷的廢棄管道深處？預熱什麽？
    劉怡萱緊張地操作著腕式終端，試圖捕捉和分析那聲音的頻率特征，但屏幕上的數據流混亂不堪，充滿了無法解析的幹擾。“信號特征……無法匹配數據庫中的任何已知設備！能量簽名……混雜著極強的靜滯輻射殘留和……另一種從未見過的、極度冰冷的能量模式！”
    “是敵是友？”王文娟護在昏迷的李文昊身前，聲音帶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如果是龍刃遺留的某種防禦機製……
    諸葛雋羽緩緩搖頭，眼神冰冷。“這片區域早就被標記為‘永久廢棄並靜默隔離’。任何仍在運行的、未被記錄的設備……都不會是‘朋友’。”她想起在b7層看到的那些被“搖籃”汙染同化的防禦單元，“更可能是……‘她’觸發的某種自動清理程序，或者……更糟的東西。”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
    嗡……隆隆隆……
    那低沉的機械聲陡然增強了一個量級！平台震動加劇！同時，對麵通道深處，隱約亮起了兩點幽藍色的、毫無溫度的光斑，如同某種巨型機械的“眼睛”正在緩緩睜開，冰冷地掃描著這片區域！
    “被發現了！”董立傑低吼一聲，“不能待在這兒當靶子！”
    “這邊！”諸葛雋羽當機立斷，指向平台另一側，一條相對狹窄、被巨大的冷凝管道陰影所籠罩的輔助檢修通道。那條通道並非通向機械聲傳來的方向，而是蜿蜒向下，沒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沒有猶豫的時間！眾人立刻行動起來。
    董立傑咬牙背起李文昊，王文娟和劉怡萱一左一右奮力攙扶，三人踉蹌著衝向那條狹窄的通道。諸葛雋羽斷後，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兩點越來越近、越來越亮的幽藍“眼睛”，猛地將超聲波短刃狠狠刺入身旁一個鏽蝕的控製麵板！
    嗤啦——！
    短刃爆出一團刺眼的電火花，麵板瞬間過載燒毀，冒起滾滾黑煙。這或許能稍微幹擾一下對方的感知，哪怕隻有幾秒鍾。
    她轉身衝入輔助通道。通道極其狹窄，僅容一人勉強通過，四周管道壁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白色絨毛般的濃霜，溫度比外麵更低！每呼吸一口，都像吸入無數冰針，刺痛肺葉。
    那低沉的機械嗡鳴聲和幽藍的“目光”並沒有立刻追來，似乎被那損壞的麵板或這複雜的地形暫時阻滯了。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
    他們沿著這條冰冷的、仿佛沒有盡頭的狹窄通道向下攀爬，速度緩慢而艱難。黑暗和寒冷是最大的敵人。董立傑重傷未愈，背著一個人更是步履維艱，每一步都喘著粗氣，汗水剛滲出就被凍成冰碴。
    “溫度……還在下降……零下十五度……零下二十……”劉怡萱的聲音在顫抖，終端屏幕上的讀數令人絕望，“管道壁的霜正在變成堅冰……這樣下去……我們很快會被凍僵……”
    絕望的氣氛如同這裏的低溫，迅速蔓延，凍結著每個人的意誌。
    就在這時——
    一直被董立傑背著的、毫無聲息的李文昊，身體忽然極其輕微地痙攣了一下。
    非常輕微，但在死寂和專注中，卻被緊貼著他的王文娟敏銳地捕捉到了。
    “昊哥？”她立刻低聲呼喚，心髒猛地一跳。
    沒有回應。李文昊依舊深度昏迷。
    但幾秒鍾後——
    嗡……
    一種極其微弱、卻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低頻振動，從李文昊的左臂處傳來。
    不是那遠處恐怖的機械嗡鳴，而是一種更內在的、仿佛冰層深處傳來的共鳴。
    他左臂那被幽暗玄冰徹底覆蓋、死寂的烙印處，那層堅冰的內部……似乎有極其細微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冰藍色光屑，如同被驚擾的螢火蟲，極其緩慢地……閃爍了一下。
    與此同時，王文娟感覺自己緊貼著他後背的手心，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暖意？不，不是暖意，而是一種……吸熱的感覺？仿佛他身體的某個點正在極其緩慢地吸收著周圍的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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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異象轉瞬即逝，卻讓王文娟心中猛地升起一股難以置信的悸動。
    “等等……”她突然停下腳步，聲音因激動而嘶啞，“豬豬！怡萱！你們感覺到沒有？”
    諸葛雋羽和劉怡萱聞言一愣，都停了下來，疑惑地看向她。
    “溫度……溫度好像……有一點點變化？”王文娟不確定地說，她將自己的手更緊地貼在李文昊的後心窩。那裏的衣物依舊冰冷刺骨，但剛才那一閃而逝的“吸熱”感絕非錯覺！
    劉怡萱立刻將腕式終端靠近李文昊。屏幕上，代表環境溫度的數字依舊在殘酷地下降，但在接近李文昊身體表麵的區域，讀數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小、卻真實存在的波動和梯度差！仿佛有一個微弱的“熱匯”正在形成？
    “是昊哥！”劉怡萱失聲驚呼，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他的生命體征……雖然依舊微弱，但剛才出現了一次極其短暫的能量波動！頻率……和靜滯方碑的能量殘留特征有微弱相似！”
    諸葛雋羽立刻湊近，仔細觀察李文昊左臂的烙印。那層玄冰依舊死寂，但在她超乎常人的感知中，那冰層最深處，似乎確實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像是一顆被厚厚冰層包裹的種子，在感受到某種極端環境刺激後，本能地、微弱地掙紮了一下。
    “是低溫……”諸葛雋羽眼中閃過一絲明悟，“極度的低溫……刺激了他烙印深處那一點靜滯火種的本能反應！它在嚐試……自我保護？或者說……同化吸收這股嚴寒？”
    這個猜測大膽而驚人！靜滯力的本質是絕對的“秩序”和“停滯”，極寒從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趨向於“靜滯”的狀態！李文昊那源於“冰痕”的烙印，在遭受外部極致低溫的刺激和內部最後一點火種本能的驅動下，竟然開始出現極其緩慢的、被動的適應性變化？
    “這能幫他恢複嗎？”王文娟急切地問，眼中燃起希望。
    “不知道……”諸葛雋羽語氣凝重，“這種變化太微弱，太緩慢了！而且極其危險！這就像在刀尖上跳舞，一旦失控，要麽火種被徹底凍滅，要麽……可能會引發更不可預測的異變！”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讓剛剛升起的希望又黯淡下去。
    但就在這時——
    嗡……隆隆隆……
    那低沉的機械嗡鳴聲，再次從他們上方遠處的通道傳來，並且……似乎更近了一些！那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障礙，再次鎖定了他們！
    “它們找過來了！”董立傑嘶啞道，獨眼中充滿了疲憊卻不肯屈服的凶光。
    前有未知的冰冷追兵，後有絕境的低溫絕路。
    諸葛雋羽猛地一咬牙，目光掃過下方更深邃的黑暗。“繼續向下！既然低溫能刺激昊哥的烙印反應，說明下麵很可能有更強的靜滯能量源！賭一把！也許那裏有一線生機！”
    這是絕望中唯一的、瘋狂的選擇。
    眾人再次艱難下行。通道越來越陡峭，冰層越來越厚，空氣稀薄得讓人頭暈目眩。
    又向下攀爬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麽久。
    突然！
    前方的通道豁然開朗！
    他們爬出了狹窄的管道，來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地方。
    一個巨大的、幾乎望不到頂的地下空洞。
    空洞的中央，矗立著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其龐大的、由無數暗藍色冰晶和古老金屬交織而成的、如同冰封心髒般的巨大結構體！它靜靜地懸浮在空洞中央，表麵不斷散發著肉眼可見的、絕對零度的寒霧，無數粗大的、覆蓋著厚厚冰層的管道如同血管般連接著它，延伸至四周洞壁深處。
    這裏的光線並非完全黑暗，而是彌漫著一種幽藍色的、冰冷的自發光，源自那巨大的冰封結構本身和洞壁上鑲嵌的無數巨大冰晶。空氣寒冷到無法形容，每一次呼吸都感覺鼻腔和肺葉要被凍裂。
    而那股低沉的、源自靜滯方碑同係的能量波動，在這裏變得無比清晰、磅礴！雖然同樣沉寂，卻帶著一種令人敬畏的、古老的威嚴。
    這裏，就是舊冷卻係統的核心？一個被靜滯能量徹底冰封的……心髒？
    “……哀慟慟冰核……”諸葛雋羽失神地喃喃自語，想起了儲俊文記憶碎片中的詞匯。
    然而，還來不及震驚——
    哢嚓……哢嚓……
    一陣令人牙酸的、巨大的金屬摩擦聲，從他們頭頂上方的洞壁傳來！
    隻見一個龐大無比的、覆蓋著幽藍色裝甲和厚重冰霜的、如同巨型蜘蛛般的機械造物，正用它冰冷的金屬節肢，牢牢抓附著冰壁，從上方緩緩降下！它的“頭部”，那兩點毫無感情的幽藍“目光”，已經死死鎖定了平台上的眾人！
    它終於追來了！
    與此同時——
    嗡……！
    李文昊左臂的烙印玄冰，猛地爆發出一次前所未有的、清晰的冰藍色閃光！一股強烈的、冰冷的吸力以他為中心驟然產生，瘋狂地汲取著周圍空間中磅礴的靜滯寒能！
    他身體劇烈地一顫，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其沙啞、仿佛冰層破裂般的……吸氣聲！
    他的眼睛，猛地睜開！
    瞳孔中，不再是數據洪流，而是倒映著那巨大的、冰封心髒的幽藍光芒，以及……一種冰冷的、陌生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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